北方初秋的早晨，暖阳里总是略有清寒，路上的行人已经在半袖外面加了一件外套，路边摊摆着新鲜的蔬菜，这样一个早晨我的心情却不是太好，机械式地走在这条上班必经之路，心里想着一堆琐事。
走到一段拥挤的窄路看见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乱蓬蓬稻草一样的头发，踮起脚尖的双脚，向前凸出变形的膝盖，让双腿弯曲前倾，佝偻的上身穿了一件布满污渍的深灰色抓绒上衣，衣服很大已经盖到了臀部，那条黑色外穿大短裤露出一截，两条古铜色的老腿裸露在外面，被秋风吹的泛着红，远远看着就像秋风里的一棵老藤。她弓着身子，头微微抬起，歪着脖子往两边看。
忽然心被扎了一下，这应该是一个智障的老女人。经常在路上看到她，有时她拄着一根棍子走，有时就这样弯曲着身体一步一步挪着慢慢走。大概她觉得有些冷，用手使劲往下拽上衣的低摆，她的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之前两次看见她的情景。
一个夏日的午后，暴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我不经意回头的时候看见一个人赤裸着上身坐在一个底商的台阶上，仔细看看是她，干瘪的乳房贴在前胸，黝黑的皮肤松弛下来，她旁若无人地坐在楼角遮出的阴凉里，用一双空洞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世界。
她是一个只能感知饥寒饱热的可怜人，不知衣不遮体的难堪，更不懂人情冷暖，她只是行走在人世间，活在自己认知里的人，不知她何时变成的这个样子，亦或从小如此，只能从她核桃皮似得脸上看到命运无情、岁月刀霜。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过她，直到夏末的一个傍晚，公交车上的我看见坐在台阶上的她，只见她一条腿半跪着挪到台阶下面，接着又把另一条腿挪到台阶下面跪下，然后再慢慢试着站起。
我隔着窗傻愣愣地看着她，心里不仅仅是悲悯，还有对人生的那种世事无常的理解。或者我们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健康、甚至智力上的正常或不正常，这是生而为人的一种无奈，不同的是，觉得我面前的智障老人可怜的，是路人，而路人的太多无奈只是自己所见。
造物主对生命的打造就像一把双刃剑，他剥夺了老人思考的权利，也让她不懂悲喜为何物，给了正常人思想亦让我们在感知人情冷暖的同时或喜或悲。
看着秋风中佝偻褴褛的背影，怜悯中自己亦少了好多抱怨，健康已是生命的厚爱，其余都是浮云，人生得此厚爱，还有什么理由让自己活的那么纠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