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舅是劳改犯

      小学1年级的时候大舅进监狱了,杀了人,不知道判了几年,只知道06年到现在,15年了还没有出来。这是一件大事,几个家庭都变了模样。

    大舅不是故意杀人,也不是性子暴戾有暴力倾向。对于整个家,他是长子,是顶梁柱。对于大舅妈来说,他是一个能干高大的丈夫。对于对于我来说,是个会逗我玩的好舅舅,他笑起来特别阳光,很帅气。

    当年对方是寨子里里新上任的村长,带了一帮人,手里拿着棍棒夜里来家里要外婆家开磨坊所用的电费。

    那天大舅妈背着刚满月不久的小表弟回娘家看父母去了,外公在县城里给人建房子,外婆在和我们在省城里,二舅和小舅在省城里上学,一个上卫校,一个上技校。夜里只有大舅和五岁大的表弟在家。

    电费是和之前老村长谈好的,一直也是像之前那样交的,大舅舅没和他们谈拢就被打了,头上都是伤,流了一脸血,趴在地上起不来,幸好在那些人砸门的时候就把大表弟藏到了床底下。暴力并没有停止,棍子朝头上招呼了过来,大舅舅看到地上有表弟削铅笔的小刀,拿着小刀反手向上一戳,有人倒了,一片混乱。大舅舅趴着从后山树林逃了。知道人死了之后去自首了,对方说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等待他的是漫漫的牢狱生活。

      刚出事的时候,外婆不停地上诉,判刑死缓之后写了卖身契在街边一摆,在街上哭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如此举动引来了媒体,那时手机不太常用,报道在当地电视新闻上了,我看到了,打了码,但声音我认得。别人家发生了天大的事儿,在不相干的人家里也只会成为饭后的谈资。没有掀起一朵浪花,也没有等到所谓的公正,听说对方州里这方面有人,那个州是少数民族自治州。

    大舅母身边有两个孩子,我的两个表弟。一个上1年级,一个刚请完满月酒。

    外公不再去县城里打工,回去村里守在家里,和大舅妈一起做地里的活儿。

    外婆不再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好像在忙官司。

    二舅不上卫校了,像大舅一样,学了汽车修理,在外婆的资助下在县城开了自己的小修理店。

    小舅没有继续念书了,听说找到了道和道上的混在了一起,和很多人称兄道弟。一到过年,就和兄弟开着几辆车回家,寨子里的人不敢惹我外婆家,学校里也没人敢欺负我的表弟。

    刚开始的那几年,全家人都憋着股劲儿。

    4年后,10年,二舅要结婚了,对方是个勤劳努力的女孩。外婆张罗前张罗后。婚后夫妻俩一起在县城里修车,生意越来越好,后面还请了小工。

    外婆不停上诉,但上诉均无果。本就花白的头发,甚至感觉透出了透明色。外婆爱美,一直都会用乌鸡油擦头发,听说这样头发会黑一些。

    11年,二舅家有了个小妹妹。

    12年爸妈离婚了。

    外公脾气越来越不好,动不动就破口大骂。地里的活都是他和大舅妈做,放学了表弟也去,一年四季,风里雨里。

    听说小舅经常会进派出所,但没多久又能出来,在派出所里吃得香睡得香。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8年后,14年,一直沉默寡言,勤勤恳恳的大舅妈走了,去深圳的厂里做工,每年只有过年回来。大表弟刚上初中,小表弟上二年级。

    寨子里的家只有外公一个人了,外婆四处奔波着,但更多的留在了县城。15年,小舅在县城结婚了,小舅妈刚高中毕业。婚后没多久小表弟出生了。二舅家的第二个弟弟也出生了。

    17年,小舅和别人酒驾撞死了人后逃逸,让人顶替坐牢,被顶替的人拱了出来,判刑了,不知道是几年,因为庭下调解赔了人家很多钱,不用做很长时间,听外婆说2年还是5年,忘了。小舅刚入道的时候,家里有怕他危险出事的,妈妈不赞同觉得做这种事不好,但外婆没有反对,她需要一个别人不敢惹的儿子,而且外婆一向溺爱孩子,终究酿成了大祸。

    小舅妈离开了,不知道去哪里打工,留下小表弟让外婆和她的妈妈轮流带着。

    19年,大表弟大专汽修专业毕业了,没去二舅家干活,去北方打工了,做的应该不是汽修方面的。小表弟在上初中。

    这两年,外婆外公的日子过得越发不好了,就是凑合过着。外公生病了,病得厉害,总进县里的医院,一周进城打针两次,以前打完针总会去二舅那儿转转,后来也不太去了。外婆两颗门牙掉了,那么注意形象的外婆却舍不得安新的。

    69岁了,外婆依旧四处念经,会和二舅妈有争吵,之前住在二舅妈家,现在搬出来了,把外公接进了县城,照顾着。

    听说大舅舅今年会出来。

    我爱我的外婆,我从小没上过幼儿园,三岁多四岁时候因为非典从广东回到昆明以后都是外婆在带我。(中途有再去广东,出发的时候,坐在火车上,看到外婆在月台上湿了眼眶,在擦眼泪。没多久因为父亲中暑,家里生活无以为继,又回昆投靠外婆)她带着我赶集,在集市上帮人看相算命,收摊以后带我去吃一碗米线,或者面条,或者快餐盒饭。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放学一开学校大门,我总是最先被认领的孩子们中的一个。外婆会站在学校大门口笑着对我招手,大喊我的小名,云云。我会在其他孩子羡慕的眼光中欢天喜地奔过去,拉住她温暖的手掌。骑自行车带我去上学,去买菜,外婆背后的温度,点点滴滴都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刻成了抹不去的记忆。她是一个勇敢勤劳善良的外婆,却遭受了那么多苦难。

    相信这个世界会越来越好,相信好的生活一定会到来。人生只来体验一次,虽然坎坷,但我不想退票。

左二舅家表弟 右小舅家表弟

门牙掉了,外婆拍照没露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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