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落尽见真淳

        一一读林凯旋《把落花走成红毯》有感

            南成

        诗有各种写法：有平铺直叙、直抒胸臆的；有描写生动具体，在状物和细节中含蓄地抒发感情、菅造诗意的。一般地说，除了参加战斗、开展某项活动需要前者鼓动性强的诗外，耐读好看而有诗味的，还是后者。俗话说，“曲水有情”。诗意、感情要在生动的状物叙事中表达、暗示出来，境中寓情、情中有境、情境交融而有诗味的诗，才是丰盈饱满的意境。近日读到女诗人林凯旋在台湾《秋水诗刊》发表的《把落花走成红毯》，觉得正是“曲水有情”的佳作，叙写错落有致，描写开合自如，诗味浓郁耐读，诗心悠然飘逸，禅味若有若无，如嚼甘榄，越嚼越有味道，颊齿留香，沁人肺腑。

        这是一首等待的诗，或者是写人生路漫漫的诗，更是两者兼而有之，再加上爱情、事业......讲不清，只有诗人自己知道。

把落花走成红毯

交出行程，平铺

直叙。把落花走成红毯

强大，匍匐的伪命题

对着镜头

大牌、挥手，一些疲惫

笑出，给鱼尾纹收藏

以半生为界碑

善缘，孽缘

都是执迷的触点

女儿红，忘了出窖

其实留有一手

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人

卸下战袍，卸下梅妆

半夜寻找格言，就在

一堆掩盖伤疤的字句里

斟酌

      第一节两行，是全诗的总起:人生的行程一直延续，”把落花走成红毯”。“落花”和”红毯”都有点象征意义，我不知道诗人心中的具体意像，但总的来是落花象征飘零、衰败，红毯象征瑰丽、荣光，所以是讲从失败潦倒到成功风光，或者失败就是成功，所以用“走成”一词。诗句的多义性往往就是含蓄性，于是就有包容性，就是好诗。讲失败成功、衰败繁华、凋落和绽开，乃至死与生、黑暗与光明，一句诗使人展开丰盈的联想，也引发了下面的叙写。

        好的诗往往不平铺直叙，诗人在第二节没有顺着第一节写，而是拐了一个180度的弯，说是“匍匐的伪命题”，那些“大牌、挥手”都是“对着镜头”的表演，莫非“红毯”是幻像，诗人没有讲，不讲此意又好像有此意，这才是含蓄，才是高明之处。不过有一点倒是凸显出来了，落花也是红毯，红毯焉得不是落花？所以是“走成”，拐弯了其实未拐弯，逆而见顺，进一步形象地描写了“把落花走成红毯”，使之具体、生动同时也抽象、深刻。

        如此丝丝入扣、层层深入的叙写，使诗行充满了张力，所体现的诗意更加空灵和宽厚。第三节是否定之否定，又顺着第一节写了，如何“交出行程”，要以“半生为界，善缘，孽缘，都是执迷的触点”，“善缘”也是“执迷的触点”？可能有人觉得难以理解，但若读透了“把落花走成红毯”，就知道此句大有禅意：“色不异空，空不异色”。但诗人此处又拐弯了，拿一瓶女儿红，“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人”，又回到现实中，从落花到红毯还是要继续走的。

        第二节是对第一节否定之否定，其实是深入肯定，第三节又否定了第二节，其实是总结了第二节，把第一节的中心命题提高和深入，到了第四节继续推进中心，深化诗意，“在一堆掩盖伤痕的字句里斟酌”“格言”。这种一波三折、兜兜转转的笔法，形象生动地表明了人生行程的艰难和复杂，也深刻地展示了豁达、开朗、通透的人生观，展现了空灵与扎实融合之美。

        金代元好问赞扬陶渊明的诗：“一语天成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陶诗(如“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清新自然、朴实生动历来被誉为诗之极品。“豪华落进”有两层意思，一是写天然之景，不事雕琢；二是摒弃繁杂，从繁到简，“豪华落进”了，“真淳”就来了。林凯旋此诗应是第二种情形，在时空交错、起伏变化的层层叙写中，锤练了“把落花走成红毯”的诗意美，鼓励人们追求美好的、空灵的、奋进的、高尚的“诗意人生”。

        细推起来，诗的第四节还不够淳真，为什么呢？就是还念凡尘，还半夜“斟酌”，豪华还未”落尽”。如何才能”落尽”？我想到海子的诗: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它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想你

            石头，青稞，天空，戈壁，海子都不要了，甚至“不关心人类”，什么都不要了，“空空”！只想姐姐，其实海子现实中也无这样一个姐姐似的情人，只是幻像，单相思，真正的“豪华落尽”，真正的空灵之美。我只是顺势而写，就教于林凯旋方家。

2018.3.31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