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亳州,也许我是唯一的蒙古族人。每一次,谈到内蒙,谈到蒙古族,我身边的一些朋友和同事,都用很神往的表情和我说:“那你肯定看够了大漠,踏遍了草原,喝够了牛奶,吃够了羊肉。”我总是很诡秘地一笑:“好,有机会去内蒙,我当导游。”其实,真正的草原我也没看过。天之蓝,地之阔,只有真正的牧民和骑手,才会领略到。
每年暑假回家,都想去大草原看看,但一到家,爸爸妈妈就再也不放手了,短短的假期,他们怎么舍得我离开他们一分一秒呢?我能体谅父母的心情。可是今年暑假回家不一样,我还没有真正到家,妹妹和表妹就把我们接走了,他们说要开私家车到草原上自驾游。我一听很兴奋,因为我对草原也神驰很久了,更何况作为草原民族的儿女,没有仔细看过草原上的一片蓝天,没有仔细嗅过草原上的一株绿草,没有温柔地抚摸过草原上的任何生灵,总觉得很惭愧。
我要去的是科尔沁草原的珠日河牧场。车开出城市,空气就变了,我们眼里只有两种颜色:天的蓝和草的绿。偶尔,会有一排排的风力发电机从眼前飞过,那螺旋桨形的叶轮,在风中旋转着,仿佛整个草原也在晃动,如一块碧玉擎起一条哈达,漂浮在蔚蓝的天宇,那么洁净无瑕,那么清纯温婉。
那一片片的绿啊,让我们这些在城市里呆久了的人,卸去了心头灰色的名利,装上了疏离尘世的阔达和幽远。山坡上,那星星点点的一片羊群,尽情地享受着这金色的阳光和绿色的美味。孩子们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摊开手看时,什么都没有,但我却仿佛看到了他们摊开的是云游在山间的白云,轻柔地在孩子们细嫩的手掌中萦绕,然后悬浮在天上,任你想象。
草原旁侧,出现了高俊的山峦。在最高耸的一座山脚下,是一排排的蒙古包。不远处,一群牧民看到我们开车而来,立即上马,向我们飞驰过来,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成吉思汗和他的将士们。从众多骑手中,我选了一位最像成吉思汗的,上了他的马,随他驰骋在广阔的天地间,寻找成吉思汗和孛儿帖的影子,希望他们能从历史的荒野中打马归来。
在一处高大的山坡处,我们勒住了缰绳,我毕竟不是孛儿帖,我怯于山坡的高耸,我更敬重成吉思汗。他尊敬上天,光明磊落。那个山头,与天接壤,我不敢轻易触碰,怕惊扰了上天,责怒于成吉思汗。在山坡下,我一个人骑在马背上,任由缰绳在草地上滑行,马儿此刻很乖巧,就那样慢悠悠地带我在草原上摇晃,我们似乎很熟悉。有时我会下马,走到蒙古包里,看看里面的结构和装饰,好像每一个蒙古包里,都少不了成吉思汗的挂像,有的是纸质的,有的是皮质的。在草原人民的心里,成吉思汗就是神的象征。
玩累了,都饿了。我们吃了一顿蒙餐。奶茶奶酒,手抓羊肉,牛肉馅饼,很多味道和中原都不一样。特别是好客而朴实的牧民,他们骨子里没有虚伪,没有拘谨,没有名利,他们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给你,还给你最好的心情。他们喜欢在吃到兴致起时,给客人们唱歌。一位小学校长还专门为我唱了一首内蒙古奈曼旗民间流传的一首科尔沁民歌《诺恩吉雅》(又名《远嫁的姑娘》),歌中描述了美丽善良的蒙古族姑娘诺恩吉雅因氏族内不成婚而远嫁他乡的凄婉故事。“老哈河水,长又长,岸边的骏马,拖著繮,美丽的姑娘,诺恩吉雅,出嫁到遥远的地方。”那位校长用蒙汉两种语言深情地唱着,偶尔还解析一番,他说:“诺恩吉雅是草原民族圣洁朴实美丽的化身,我把这个名字送给你。”想想自己也曾是远嫁到千里之外的姑娘,我沉浸在思念优美抒情的曲调之中,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海青河水,起波浪,思念父母情谊长。一匹马儿作彩礼,女儿远嫁到他乡”,如今,女儿回来了,却在另一个遥远的地方。
优美抒情的曲调在一家小小的餐厅里传出来,随着草原风传到远方。我们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我知道父母已经在门前等好久了。虽然这里还有很多辽代的古城、金代的界壕,我们还没有看到,但留一些东西,给下一次旅程,让我们的梦想一直延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