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城里转悠,一个小时还没挤出城,这难捱的时光让我想起当初追车的日子。
想当年刚毕业,分到山上,山高路陡尚可忍受,最难忍受的就是坐车问题。
每天一班车,一个来回。早上从山里出发,下午从城里回来。班车线路牌挂在另一个镇上,于是司机来回都要绕到那个镇上,再兜一圈转回来。于是坐四五个钟头车回学校成家常便饭,从学校再坐四五个钟头车回城也是家常便饭。
若想坐班车下山,要及时调好五点半的闹钟,早早起床等候班车的到来。车并不经过学校门口,我必须独自走过一段窄窄的公路,公路两旁的农户共养了四五条土狗,晚上并没拴上铁链,打我出门开始,鸡鸣狗吠声此起彼伏,吓得我冷汗汩汩直冒。有好几次,村边那几条大白狗就在我面前狂吠,嘴角已扯到我裤腿,那种感觉,充斥着我最美好的青葱岁月。
物以希为贵。车少,自然司机的脾气就大。司机垄断了整条线路牌,又买了个长安车来偷跑营运。坐班车太耗时,于是我们学校老师开始集体坐他的长安车。车老板胆子大,一个七座的长安车,硬生生被他当成坐十四五个人的大客车。我们忍气吞声,明知超载危险,还是每周坐他的车来来回回。
因为严重超载,司机不敢在交警队上班时间跑,所以改成凌晨五点过就出发。具体时间由司机定。如果一不小心错过了,那今天上山的车就只能下午了。于是晚上不敢睡得太沉,必须把手机放在床头,一听到司机的电话,翻身起床就开跑。有好几次没坐到车,就只到换乘无数躺,花去好几个小时才赶到学校。
春夏两季尚好,秋冬两季就太难熬。一不小心被司机放鸽子,就只能中途打摩的。公路是“水泥路”,既水和黄泥浆混合而成的路。一到下雨天,泥泞足有一尺高。坐在“摩的”上,溅起的泥浆把全身都溅满,一到学校,人被吹得七荤八素,双膝冷得生痛,我这老寒腿,就是在一次次坐摩托的过程中留下的。
记得有一次,因为车上人太多,我另坐一辆车在茬路口等司机。谁晓得司机认为我没挤他的车,让他白白损失了几个大洋。恼羞成怒之下根本不理我,车从我面前飞过,却视我如无物。寒冬腊月,天已黑得不见五指,我好不容易打了个“摩的”进山,路上摔了一跤,摔得鼻青脸肿,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有次周末在家看恐怖片,片名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其中有个镜头是暴风雨之夜男女主角在山上遇鬼。第二天早上果然下起了暴雨,我们一大车老师挤那个破长安回学校。雨越下越大,中间还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雷电把大山劈成几截,一块块巨石从山顶滚下来。车轮陷进黄泥地里驶不出来。我们一大群人下车推车,那样的场面,比头天晚上的恐怖电影还恐怖。
好不容易走出大山,却常常梦到当初追车的日子,常常半夜被自己吓醒,醒来呆坐半天,感觉恍如隔世。
而今大不一样,几年时间,从前呆过的大山公路已通到每家每户,昔日的同事朋友人人都买起了车,无车可坐的悲惨日子一去不复返。
乡村四通八达了,城里却车满为患。每到周末,车子堵得水泄不通,司机们怨生载道,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