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匣玫瑰、三克冰糖、
五百毫升薄荷水、一片栀子叶……
又是一年秋来到,风渐渐凉了,还好阳光留心,依旧暖着。夏里停住手中的笔,墨水轻轻盖上,窗子开了个缝,小盆栽的水也都换过了。拎起包,又看了看屋子,皱了皱眉头,算了,关上窗吧,可能要在那儿待一阵了。
夏里去了编辑部,“主任,我想请假出去一段时间。”“哦?准备去做什么呀?”
“回乡!”
一路颠簸,这条归乡路,夏里每年都要走一趟。你说这当个作家总往家里跑也不是个事儿,凭谁都该说几句闲话!
所以夏里每次回来都会写点东西,就当是素材了。
乡里的栀子花还开着,溪水簌簌蹭过石头,瞎眼的梅姨还在做着针线活,仅有的青年人撑起了整个乡,姑娘们还在玩着皮筋儿和沙包,大爷们整日下着棋,眼神儿不好,赢了都不知道。
夏里笑了,没错,这就是她要找的乡。
“梅姨,生意不错吧?”
“哎?这声音?啊!夏里!你回来了!”
“那不是夏里吗?”
“原来是夏小姐回来了!”
“夏姐姐、夏姐姐!”
夏里每年回来都会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仿佛这个爱招待客人的乡,很久都没人来了。嗯?没人,是啊,很久都没人来了。为了救他们,夏里已断了乡与外界的联系,没有尘世污染,他们的灵魂才可归位。
夏里终于坐在了天楼上,闭上眼,栀子花香的风吹来。“夏小姐,你的茶。”“羽君姨,真是麻烦你了。”“这有什么,你每年来一次,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两匣玫瑰、三克冰糖、
五百毫升薄荷水、一片栀子叶……
夏里笑了,这乡茶的味道依旧。
“夏里,尝出来了吗?这茶味没变,只是点茶人,变了呀。”羽君姨的眼里泛了泛泪花,纤细的手抚摸着木头楼杆,那手上一道深深抹不去的疤痕,也深深刺痛了夏里的双眼。
夏里就坐在天楼上喝茶,年轻美女作家伴着栀子香在微光中品茶,这要是在城市里,随便发张图就能立刻把夏里看做网红。但这个乡里没人会这样做,因为他们对夏里有种特殊的感情,而夏里也是一样。
明末清初,这个乡就开始做茶了。从民间茶室,到皇室御茶馆,整个明朝,这乡茶从未断过。
“六爷!六爷您怎么了!?怎么回事啊!”“这怎么回事?刚才还还好好的?”
六爷成了乡里第一个牺牲品,因为六爷最爱喝乡茶。
紧接着几年,陆陆续续有乡人病倒或死去。而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都爱喝茶。
乡人渐渐发觉这茶有问题,一寻医才知,这茶里有妖毒。
夏里的茶凉了,惺惺的茶有一种血的味道。
乡人们害怕了,不敢再喝茶,甚至不敢再碰茶。
可乡里死亡的人数依旧在增加,他们明白,整个乡都早已被妖气所笼罩,只要不离开这里,就会丧命!
可他们没有一个走出去的。或许当年第一位点茶人带来茶后,就没想着让他们活下去。
夏里端起凉透的茶一口咽下。
“羽君姨,添茶!”
“夏里小姐,你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世世代代的恩人。”夏里笑了,袖口那道长长的疤痕在眼前晃着。
“我怎么会是你们的恩人?别忘了当年害得你们无辜丧命的是谁!”
羽君姨从墙缝中取出一个卷轴,字迹已经很难辨认了:
这乡茶的第一位点茶人是个老婆婆,老婆婆第一次在乡里烹茶就吸引了乡人。又听说这茶有活络筋骨、美容养颜的功效,来学茶的人越来越多。
老婆婆教会了全乡人做茶,正准备离开,一个孩子攥这一个镯子跑向老人。“婆婆,我,我们乡里穷,没什么贵重东西给您,这个镯子请您收下,这是太祖奶奶留下的镯子,应该是最贵重的了,您一定要收下!”
老婆婆瞪大了眼睛,这么多年了,很久没人送她过东西了。老婆婆一改严厉的眼神,露出了慈祥的笑……
“我回去了”“哎?这么快!不多住几天?”“不了,回去还得写稿子呢,走了,不送啊!”“哦对了,这些年辛苦你了,我送你的药膏记着抹,用你的血,不值得。”一瞬间,羽君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救下自己的男人。
夏里又走在那条颠簸的路上,风更凉了,夏里伸出手,那道疤痕格外扎眼。
夏里明白,当年,都是她的错。
冬日的风才是真正的冷,夏里已经不能出门了,天太冷,她的血会凝固。
夏里开了暖风,拿起钢笔开始了小说:
我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个乡,乡里有个老太婆会做茶,老太婆的茶香味诱人,有道士说这是妖茶,喝了要害人的。可乡人不信,都跟老太婆学做茶,后来,乡人们世代以选茶、烹茶、卖茶为生。可世事不如人意,乡里做茶的人越来越少,老太婆也不知了去向,来了个小孩子,做茶的样子与老太婆很像。小孩子在乡里第一次感受到了家人般的爱,他被一家人收养,他们送他去学堂读书,给他做好看的衣服,他贪玩晚回家,他们也就随便说两句,剩下的全是关爱。他学会了笑,也学会了流泪。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关心与温暖,他明白了在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那样恶毒。可世事无常, 天灾人祸,世人躲不过。乡茶停了,小孩也不见了。荒凉至极的乡,已如死寂般凄凉了多年,就在乡的邻山上有人盖了栋房子,每日都望着乡。直到后来,一个女人在乡里找到了不知为何会藏在祠堂中的做茶步骤,这乡茶又一次活了过来!
夏里端起手边的茶,这次的茶缺了一点味道,一点血的味道。
夏里,乡茶祖师,忽男忽女,变幻莫测。本以茶取人灵气为自己续命,后被乡人感化,以自身魔王之血为解药,终生为乡人解毒,舍身救乡人。
两匣玫瑰、三克冰糖、
五百毫升薄荷水、一片栀子叶…
还有,魔王的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