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北欧慢时光
欢迎关注我的文集《北欧慢时光的“非专业”书评》：立志做个灵魂有香气的女子。
按我的个人喜好，我特别喜欢女作家的作品，特别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女作家的作品。比如冰心，比如张爱玲。那是个社会动荡但文学争鸣的时代。那个年代的作家，不管男女，很多作品的主题都跟“逃离”有关。挪威著名剧作家易卜生的《玩偶之家》，在当时的中国引发巨大轰动。鲁迅先生还借此面向北师大的女学生们，发表了一篇演讲《娜拉出走之后》。演讲的主题就是：娜拉在自我意识觉醒后，决定反抗丈夫和家庭的束缚而出走。可出走之后呢？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之下，没有经济来源的女性要获得真正自由的希望异常渺茫。
萧红的《生死场》，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丁玲的《莎菲女士的日记》，杨沫的《青春之歌》……多少女作家们要么书写着出走、逃离、回归的娜拉模式，要么书写着反抗、逃离、革命的莎菲模式。可不管怎样，“逃离”始终是个不变的叙事主题。
加拿大著名女作家艾丽斯·安·芒罗Alice Ann Munro，对“逃离”这个主题，一样情有独钟。她甚至以此写了众多短篇小说，将其集结成册，冠名为《逃离》。没想到，这部短篇小说集在2013年，让她成为了加拿大历史上第一位女性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同时也是第13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女作家。你可别以为，芒罗在获诺贝尔奖之前籍籍无名。其实，她曾三次获得加拿大总督奖，2009年还获得过布克国际奖，被誉为“加拿大的契诃夫”，有着“当代短篇小说大师” 的巨大成就。
《逃离》（豆瓣评分8.1）一共收录了8篇短篇小说。这8个故事，包含着各种各样的逃离模式。妻子逃离丈夫，未婚妻逃离未婚夫，女儿逃离母亲，孩子逃离家庭，追寻自己的内心逃离正常或不正常的生活。可这8个故事的结局都不尽如人意，换句话说，这些逃离的行为，都以失败而告终。似乎对于故事中的主人公和我们读者而言，“逃离”始终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而已。
于是，问题就来了。为什么会这样！故事里的主人公在一开始都是如此坚决肯定地要离开禁锢住自己的过往，可为何到最后都归于失败？读完整部作品之后，我突然明白了原因。不管是《逃离》里想要逃离丈夫暴躁的个性，无望婚姻的卡拉，还是《机缘》里那个女高知朱丽叶，最终不再坚持“逃离”她原本不屑的世俗之路，甘愿选择做了渔夫的情人，为他生儿育女……这些”逃离“失败的主人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丧失了自我。
卡拉逃离不开，是因为她早已把丈夫当成精神依赖。她或许更愿意相信自己逃不开只是因为没有经济能力，可在我看来，即使她不用为钱发愁，她依然无法独自面对生活，因为她早已迷失了自我，宁愿把讨好丈夫作为自己生活的目标，就算自己对这样的婚姻关系很不满，她仍想要自欺欺人地蹉跎下去。殊不知，她要逃离的不是丈夫本身，而是找不到自我的自己。
可原本是那么独立自信，拥有自我意识的朱丽叶，在抵抗世俗偏见的时候，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挫折，吃了这样那样的苦头。而这一切挫折苦头颠覆了朱丽叶之前所有坚持的东西，她发现自己“逃离”世俗的路，是如此荆棘丛生，无望未知。于是，她在之后抉择时收回了勇气，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这只是暂时的懈怠，因此没有充分理由，没有现实困难，她就轻易放弃了原本坚持的看法，最终“逃离”失败。这就是人性的普遍弱点——薄弱的意志力。
《逃离》里还有一篇我不得不提，让我充满怜爱的故事《侵犯》。一个叫劳莲的小姑娘，平日都生活在自己封闭的世界里。突然有一天，她的生活里闯入了一个对她疯狂示好的人，原因就是此人以为劳莲是他自己的孩子。可最终事实证明，那个人弄错了。于是一切原本让劳莲欣喜的所有，就像一个肥皂泡泡一样突然爆掉，支离破碎，无法愈合。让人无比揪心的是，幼小的劳莲在整件事情中始终都是被动的，她只是那个被验证的“证物”而已。故事的最后，“劳莲发疯似的要把蒺藜从睡裤上摘下来。她刚把一些粘得不太牢的摘下来便发现它们又粘在她的手指上了。”“她恨死了这些蒺藜，想用双手对着打，也想大喊大叫，可是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仅仅是坐着不动并耐心等待。”毫无疑问，这最终又是一个没能逃离出去的故事，没能逃离出原生家庭的故事。
每每看到这样的故事，身为母亲的我，就会时刻反思：父母和孩子的关系究竟应该怎样维持，才是正确之道。孩子就算再小，他也是独立的个体，不是父母的附属物品。父母需要掌握好边界感和亲密感的界限。否则，父母的控制欲会让孩子们滋生出逃离原生家庭的想法，去追寻自我的意义。和子女间划出边界，看着貌似残酷，令人伤感，可这才是父母应对子女的尊重和真爱。就像龙应台在《目送》里说的那样：“所谓父女母子一场，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尽管作品里的各种“逃离”故事，最终都未能成功。但在我看来，逃离本身并不是一种消极的生活态度，它只是我们自己对现状的反思或是对未来生活更高的追求。“逃离”太难，因为现实太顽固，太强大，我们太懦弱，太安逸。“逃离”不难，因为只要看清楚自己的内心，再有坚不可摧的持久意志，终究能改写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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