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篇

天色阴沉,一眼望去尽是皑皑白雪,北风从山的一边刮来,一栋青石屋子屹立在山中,风雪急切而猛烈地拍打着窗户,还好屋子足够结实,任凭吹了多年也不曾倾倒。从狭窄的小窗里透出红色的亮光,一个十岁模样的男孩坐在火炉旁拿着一本武侠小说入迷的看着。

江湖这两个字让他心神向往,他渴望有一天自己能够像主角拥有盖世武功,睥睨天下。他斜瞄了一眼正在睡觉的师父,又望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宝剑,悄悄放下手里的书,轻手轻脚的搬来一把凳子,

九霄站上去一看,剑刚好与他视线平齐。剑鞘通体乌黑色,鞘口有纹路似乎刻的是一只凶兽。他想把剑拿下来仔细端详,不料刚一碰剑,便听得铮鸣之声,吓得他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九霄,这都第几次了,还想着偷剑?”躺在床上的白清雪侧卧着,用手撑着脑袋笑着自己的傻徒弟。

贺九霄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带着羞赧的神态说:“我就想看看。”

宝剑似乎是碰不了了,但是武侠梦贺九霄打算继续,他对武侠一腔热血转而投身到白清雪身上。贺九霄带着讨好的神情,巴巴地望着白清雪说:“师父,你一看就是世外高人,除了这剑,还有没有什么厉害的武功秘籍?教教徒弟吧,以后你就手都不用抬一下,我来打跑他们。”

“没有。你这小胳膊细腿的还打跑他们?”

“那好歹也教给我一点功夫吧。我可是你徒弟,居然一点武功都不会,这以后报出你的名号,不给您老人家添麻烦嘛。”

“我可以保护你,没有人会嘲笑你的。”

“那总有一天你会不在我身边的。”贺九霄带着不满地神情,小声地嘟囔着:“都说龙腾九霄,可我这条龙,却生生的被抽了筋呀。“他看着白清雪不为所动的模样,假装在一旁抹眼泪,看还是不管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屁股坐在地上,带着哭腔唱起了曲:“我好比潜水龙,被困在沙滩。”

白清扬听见他的哀怨之声,觉得雪崩之时都没有如此闹腾,搅的她有些烦躁,又听闻唱的呜咽之感,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揉了揉发痛太阳穴说道:“都怪我,没事给你找什么书看。别唱了,我教你便是。”

贺九霄这才破涕为笑,狗腿的叫了几声好师父。

“九霄,我问你,你究竟为什么学武?”

贺九霄不暇思索说:“自然是为了逍遥自在,不受制于人,另外嘛。”贺九霄突然笑了起来:”等我武艺高强了,那见到我的人还不都得恭恭敬敬地喊我一声大侠。”

白清雪叹了口气,她无意让贺九霄走上江湖路,只是教了贺九霄几套防身的招式说是毕生所学,轻而易举的哄骗这个没有看过世面的少年。

这日,贺九霄用铁锹在冰封的湖面上砸开了小洞正准备钓鱼。不料远处乌泱泱地走来一伙人。

雪山峥嵘嶙峋,高处笼罩在冰冷的阴云之中,没有飞鸟走兽的声音和踪迹。地下积雪数尺,就算不被冻死,空气稀薄,风起时更是让人无法呼吸,积雪厚得同人的膝盖一样平齐,一般人是不会轻易上山。可他们却轻盈地站在雪上,仿佛如履平地,御风飘浮。

他不假思索,看样子这伙人定是来抢宝剑的。冰湖上没有任何遮挡物,想走估计为时已晚,贺九霄拉低了头上戴的草帽,用余光静静地瞄着。等到这伙人朝他走来,九霄忍不住嘴角上扬,心想自己在他们眼里的形象一定像极了隐居的世外高人。

果不其然,带头的青衣汉子上前问道:“敢问这位高人,可知雪妖身在何处?”

贺九霄心中暗爽,但是听到雪妖二字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生平最厌恶这二字,因为充满了对师父的轻蔑与污辱。师父虽然异于常人,虽然脾气很臭,但绝不是那些个为非作歹的妖。

他不动声色的说:“其前日我偶然碰的这妖女,和她相斗已经是两败俱伤。往斗柄指北的方向去寻,我料她还没有走远。”

那青衣大汉道了声谢和他的六个弟兄转身就走。正当贺九霄松了口气,咻的一声一道暗器划过他的脸庞,切断了他的几缕发丝,把头上的草帽击落在不远处的雪地上,他再定晴一看上面赫然破了一个小洞,让九霄不敢往前再跑。

“这世外高人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他们哈哈大笑,目光如同老鹰看见了小鸡仔一样的兴奋。

一人跃到贺九霄身前,这人身材枯瘦,脸色蜡黄,却锦衣华服和其他六人的装扮全然不同。他伸出手准备活抓九霄,但每每伸手去抓总是被他侧身闪过。恼怒之下,他招招越变越快,目光之中藏不住一种狠毒之意。贺九霄不敌,胸口中了一脚,口中吐出一口血,跌倒在雪地上,反手被人拿住。

“不悔,就是个小妖而已,竟然和他纠缠这么久。”那青衣大汉不满道。

贺九霄这才想起来《江湖风云录》这本书里有关于他们的介绍。那本书是市面上的最新版还带有插图。正册不仅介绍了前百的大侠,还详细的记载了上榜大侠击杀的妖物数量。如果是有名的妖,就在附册里。其中就有西岭雪山的雪女,浮屠山的山妖,最让他印象深刻,莫过于神秘莫测的那个拿烟枪的红衣女子了。而想要登榜,要么击杀妖的数量超越榜上的人,要么打败你前面的人。

他们七人近几年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的,想必这次是想借着降妖的口号,前来领教一下雪妖,若赢了岂不是离榜首又进一步?他们七人各自有各自擅长的武器,制服自己的人,惯用暗器,应该是叫风不悔,是七人里的老幺,这七个人不按年龄论老几,完全是武力值排名。

“就和他玩玩。”风不悔讪笑道,暗地里使了把劲,贺九霄疼地直冒冷汗,脸已埋进雪中,却也强忍着不肯吭一声。贺九霄越是一声不吭,风不悔就越是心中不平,恨不得要把他整个身子埋在雪里。

旁边一个消瘦身板,身姿挺拔的人抬了抬自己的金丝边框的眼睛,凝视盯着贺九霄,对着身前青衫的汉子说道:“大哥,他好像是人。”

说罢一个黄衣的姑娘凑上前蹲下身闻了闻贺九霄,九霄偏头用好奇的目光偷偷打量,那女子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像扇一样睫毛,皮肤如雪,透着一股温婉的气质,应该是七人里的老六,叶清荷。只见她朱唇一启:“他身上的确是妖的气息,但不是妖。”

“那就是腌入味了。不悔放开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戴眼镜那人回道,他名叫文棋,靠着一双邪魅的丹凤眼来辨别是人是妖。

“怎么会不是妖呢?”风不悔看了一眼青衣大汉似乎有点忌惮,然后带着不情愿的神情放开了贺九霄。

贺九霄这才缓过气了,趴在地上不住的咳嗽。

从湖的一端出现了一位红衣女子,大红的衣裳在这冰天雪地里格外醒目。猎猎的北风摆动着她的衣袍,每走一步,湖面的冰上就随之开出一朵六角冰花。她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团雪,那雪顷刻间冻成了冰,然后化成了一把细长的冰剑。

“没想到你这妖女居然自投罗网,也省的我们弟兄好找。”

贺九霄趴在地上,抬头看他们,心里得意起来,七个人那也打不赢我师父!

突然之间,一颗银色的小石子飞射过来埋入雪中。石子怎么会是银色的还泛着光泽?贺九霄扒开雪层,才发现风不悔的暗器居然是一枚铁制的骰子。他开始替师父担心,是否在交战的过程中还有余力注意到这小小的暗器。

但事实证明多虑了,众人合力也是不敌师父的。但是他们眼神中却视死如归,有着深仇大恨。而师父的眸子却平如秋水,古井无波,只是在与他们周旋,并未想要痛下杀手。

他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纠葛?世上为何对妖,恨之入骨以至于要赶尽杀绝?明明是他们理亏在先,师父为什么一再退让?为什么一再退让这些人却还是步步紧逼?一个一个的疑惑不断蹦出,一时间让九霄难以找到答案。

白清雪一边和他们七人拆招,一边用剑尖卷起飞雪在身边聚起雪球,七人准备从不同方位合力击破之时,白清雪用剑尖挑起雪球,往上空一抛。身子腾越而起,一掌击碎雪球,趁着满天飞雪迷糊众人视线带着贺九霄乘乱逃跑。

白清雪往火炉里添着柴火,让凄清的屋子逐渐暖和起来。这还是她平时第一次劈柴,生火。木屑燃烧起来的黑烟让她忍不住皱眉。再看床上躺着的贺九霄,心里没有来的一股气,也不说话,直接就拿着他的手臂开始接骨,听的九霄杀猪般的惨叫声又于心不忍,说:“你要是老老实实的像以前一样给他们带路,就不用把自己搞的如此狼狈。”

谁知此话一说,贺九霄居然也不吭声了。风清雪更加恼怒:“还闹脾气了?你是人,再怎么样他们也不会伤害你。”

“要是师父肯真心实意交我几招,他们也不会伤害的了我。”说完贺九霄撇过脸去看窗外,白清雪被噎的说不出话,气的火冒三丈出了屋门。

三更半夜之时她才悄声返回。她意识到从小粘着鼻涕,总爱和她撒娇的小鬼,现在已经渴望能够在外闯荡。她看着熟睡的贺九霄,忍不住懊恼,为什么当初要给他取名叫贺九霄?随便取名叫平安吉祥岂不是更好。省的一天到晚想的尽是江湖上的那些打打杀杀。

但今日九霄的举动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他向往江湖是因为还没有见识到这背后的残酷和冷血,自然不觉得这种平静的日子乃是人生中最大的幸福。倒不如顺了他的意思,出门几年必定会回来的。

她下意识的用手触碰到贺九霄红彤彤的脸,不料梦中的贺九霄突然喊了一声冷,白清雪柔情的眸子一瞬间突然暗淡了。

贺九霄无意识的翻身,从枕边掉落了一本书,白清雪笑着摇摇头,正准备附身下去捡,就赫然看到了雪妖介绍。

贺九霄醒了,此时天已经有些微亮,但月亮还悬挂在天上,一眼望去窗外矗立了一个人影。

贺九霄这才后悔,师父真的被自己气到了,他赶紧起身到屋外。

还未请罪,白清雪就先开口问:“九霄,你可知他们为什么要叫我们妖?”

他摇了摇头。

“因为他们害怕。”白清雪两只手指夹着《江湖风云录》示意九霄。

九霄心头一紧,知道上面的介绍已经被师父知道了,而且上面的介绍还很不友好,他正踌躇如何解释。

“你可听过女娲造人的故事?昔日母亲造人,总是小心翼翼的捏,让他们掌管山林,川泽,湖泊,平原。而我驻守于雪山,但是世界毕竟太大了,她工作了很久,双手都捏得麻木了,捏出的小人分布在大地上仍然太稀少。所以她就用树枝开始甩,这一甩就是生成了无数的小人。但平均下来,一个地方的灵气就自然越分越少.一开始他们怀着敬畏的目光,向我们了祭祀,祈求能获得和我们一样的能力。可到后来发现没有丝毫作用之后,就生出愤恨之情。他们变得害怕,嫉妒,贪婪,而这些负面情绪的激增就会汇聚成心魔,也就是妖。”

太阳逐渐生起,雾气渐渐散去,九霄听到这一番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原本以为那就是个神话故事,没想到千百年前真的存在过女娲,更没有想到原来心魔就是妖,而师父则是接近自然的存在,也可以说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白清雪就开口说:“他们口中的妖,是人类的心魔孕育而出的可怕生物,而附册里的,则不然。我们吸日月之精华而生,与人类同为大地的儿女,却被如此污蔑!”

他看着师父的神色,不知是喜是怒,不敢鲁莽靠近。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师父居然对他说从今往要开始教他习武。

自此,贺九霄开启了他梦寐以求的大侠梦。

“首先,作为一个习武者最重要的是气息要稳定。”这是十年前师父初次教他武功时说的第一句话,他一直铭记于心。九霄此刻一个人在雪地里盘腿而坐,练习着呼吸之法。气息的稳定影响武者的耐力,所以特别强调虚静无物。但是近日里,贺九霄满脑子都是下山之后自己如何的行侠仗义,怎样都静不下心来修行。频繁的打断让他叹了口气,自己想下山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

犹豫了小半个月,贺九霄最后趁着师父小憩的时侯留了张纸条说明了他的不告而别,不料刚踏出门外,就传来了师父的声音:“安心去吧。”

原来师父一早都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师父……”九霄原本想为自己辩解,谁知师父没有想听的意思,起身拿出了她的配剑递给了贺九霄。

“师父。”贺九霄苦笑,明白了师父并没有生气,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刀子嘴豆腐心。

“去吧。”她用淡然疲惫的目光看向他执意的要将他逐出门外,连带着把曾经因他而沸沸扬扬的尘世也要关在门外。

贺九霄也不再说什么,在门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背着自己的秀剑下山了,这一行,他势必要潇潇洒洒的闯荡江湖。

行途数月,贺九霄看着这江南郊外春意盎然,惠风和畅,见杨柳半藏沽酒市,桃花深映钓鱼舟,加上碧波春水,往来鱼燕,俨然比书上写的还有美上三分,一派世外桃源之景。

不远处有一家客栈,贺九霄拴住马,就往里走。

刚一进门便闻到了凌冽的酒香味,小二上前就问:“客官要点什么?”

这南方的酒不似北方的酒浓烈,似乎还有一丝清香,贺九霄本就酒量欠佳,但是自喻英雄,岂能不会喝酒?于是要来了二两烧酒,几碟小菜独自坐在一桌。

哪里知道刚入口就一阵辛辣直冲入脑,一碗入肚,不过片刻脸上便一片红晕,肚里只觉得犹如火烧,贺九霄又怕别人见了笑话,便一个人走出客栈醒醒酒,在一块无人地吐了出来。

他擦了擦嘴角,又瞄了瞄四周,眼见没人,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觉得太过丢人了。哪里料得到从客栈传来一声脆响,随后就是激烈的打斗声。

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恶?

贺九霄想也不想就往里面冲,刚想拿出腰身的剑却捞了个空,眼见刀要砍到自己身上,本能的闪过,一拳正中他的鼻梁,打得他浪浪跄跄,却待挣侧,再复一拳,打倒在门槛。

看着他痛苦的捂着自己的鼻子,毫无战斗的意志。贺九霄这才用一双茫然地眼睛,寻找着自己的剑,一扫眼,却看到一个黄衣公子被四个人围攻到处逃窜,颇为狼狈。

俗话说,酒壮人胆,贺九霄剑也忘记拿,大着胆子就往刀口上冲。四人以为是哪里来的疯汉,只想赶紧把他抹了脖子,送去西天。哪里料到他武功竟如此不凡,四人围攻不落下风,其中一人的剑还被他一拳折断。到最后还有一人强撑着和贺九霄交战。

“欺负人算什么好汉?”

见他不说话,贺九霄心里越想越气,拿起一旁的桌子就往他砸去。他来不及躲闪就被桌子压倒在地,还没起身,贺九霄就一脚踏上去,让他动弹不得。

黄衣男子赶忙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那人还没答,口中就流出鲜血,圆睁双眼就此离世,再一看其他人皆是如此。

面对如此局面,黄衣男子凝眉不语,而贺九霄的酒也醒了一大半,他初入江湖,不知道这里的血雨腥风,只是觉得自己只想教训他们一番,从未起过杀心,怎么就好端端的自裁了呢?

原来,那个黄衣公子是龙泉山庄的少庄主谢靖涵,他们想要夺取武林大会的请帖,于是就在客栈里对酒水做了手脚,打算冒充参加。要不是贺九霄不善饮酒,吐了出来,他们俩早已丧命。

九霄听完谢靖涵的一番话,只觉得背冒凉汗。还好他吐出来了,一代大侠差点就把命搭在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客栈。面对谢靖涵投来的感激的目光,他还是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路见不平,应该的,应该的。”

“贺兄,是师承何处?你我年纪相仿,但是武功天壤之别,我自负阅人无数,竟看不出贺兄是出自何门派。”说话这人是一锦衣少年,腰悬宝剑,剑穗如絮。

他骑着一匹白马,并肩和贺九霄搭话,眼神之中尽是一股崇敬之情。

“天池雪山。”

“啊这。”那可是白清雪那个女魔头的住处,她可是个妖,妖居然能与人相处?

“她不是妖。妖是人心魔而化,她不是。”

“想必江湖上多有误传之言。那贺兄可曾听闻雪女盗取了龙渊剑这一事?”

“暂无,只是屋内长挂一把剑,我也未听师父提起。不过这剑要是真是龙泉山庄的,我自然想办法奉还。”

其实他很早都有疑惑了,雪山处地偏僻,终年积雪,可还是经常会有人找上门。现在一想可能不单单是为了师父的身份而来,还有可能是为了那把龙渊剑。他想起挂在墙壁上的那把剑,出鞘时带有铮鸣之声,似渊龙低吼。相信其中大有来头。

“那就先谢过贺兄了。说来也惭愧,这龙渊剑本是我山庄秘宝,不料却失窃三十多年都未曾找回。”

“江湖上传闻少庄主,天资过人,剑术精湛,可那日..”贺九霄本想换个话题,不料话说一半又觉得是在揭人短,遂又停下。

谢靖涵看着谢靖涵尴尬的模样,已然知道他的意思,笑着伸出右手给他看。只见手掌心上一条似蜈蚣的疤痕,四指手指的最后一节亦是如此。“少庄主这伤?”

“比武,不想却伤了经脉,只怕日后使不了剑了。”谢靖涵依旧笑着,可九霄却觉得这笑中带着七分苦涩,和三分故作轻松。一时间自己也找不出安慰的话语。

“别少庄主,少庄主的喊了,你我同行几日,怎么依旧如此,莫非是真不想认我这个朋友?”

“自然不是。你也别叫我贺兄了。”话说道这个份上,九霄自然不敢再喊他少庄主了。

“好”谢靖涵又问道:“九霄,为何习武?”

这个问题正中贺九霄的心声,想都没想他就自信地笑道:“自然是为了天下第一。”

谢靖涵一听,心下一惊,又细细打量了面前的人,只见贺九霄带着草帽,眼似寒星,眉如刷漆,未刮完的胡子犹如青霜,平添了一份江湖气息。虽然武功不弱,但天下第一岂不是太张狂了些?只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未见多少世面。

但现在山庄正缺人手,如果能招揽过来倒也是一大助力。谢靖涵在打起了心中的算盘,直接问道:“那九霄可愿意以龙泉山庄的名义,随我去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参加,要么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要么就是各大山庄举荐,都是世上一等一的高手。请帖由少林寺统一发放,免得鱼龙混杂。龙泉山庄世代守护龙渊剑,当初在江湖上也是大名鼎鼎,可惜自从龙渊剑被盗,龙泉山庄名声备受诟病,威望也是不如从前,山庄弟子也竟是走了大半。

谢靖涵本是天纵英才,备受瞩目,不料半年前的一场事故让他就此绝了江湖路。父亲谢蕴突然暴毙,叔父失踪,怎可再告诉外人他已成半个废人?让这还如何笼住人心,稳住山庄?山庄历经几百年风雨,怎可毁在自己手里?

于是谢靖涵只能隐而不发。武林大会的请帖也一并应下,希望到时候众人能看山庄的老面子,走个过场。怎料还没到少林寺,就遭人暗算差点命丧黄泉。

贺九霄没有那么多心思,一听马上应道:“好。我早就想去少林寺会会他们。”

这几日江湖上炸开了锅,这几年来武林盟主的位置一直空缺,几大山庄的候选人都打的难舍难分。本就听说龙泉山庄少庄主武艺过人,没想到手下一个籍籍无名的弟子都这么厉害,一举夺得了盟主之位。这也大大出乎谢靖涵的预料,他哪里想得到这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少年,居然真的能突出重围,夺得桂冠。

本来只是想混个眼熟,却不料接了个烫手山芋,万一哪天漏出马脚,众人知道他已经用不了剑,这众矢之的便是自己了。谢靖涵看着窗外盛开的杜鹃,满园的春色,再想到自己的处境,更让他凭空之间又多了许多愁。

此时,一处小的厢房里,七人聚在一起,其中一布衣男子说道:“那少年武功如此了得,难怪龙泉庄主神情悠闲,在那喝茶吃食,看来早有把握。”

“大哥,前因后果我也跟你说了,那小子居然为妖辩护,那少庄主当日也在场,竟然丝毫不阻拦。按理说那小孩应该交由山庄抚养,却私自带回来。”

“诶,少庄主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我哥哥的独子。哥哥临死前还拖我好生辅佐,怎料他性子优柔寡断,难堪大任。”青衣大汉面露哀色地说道。

“大哥,说的是。依我看,能者上,平者让,大哥应该取而代之才是。”

“胡闹!”

“大哥教训地是。只是,我看那少年招式颇有眼熟,好像从前在哪里见过。”风不悔说道,心里忍不住地腹诽,你这几年为了庄主之位没少忙活,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在这遮遮掩掩,呸,恶心。

他脑海里不断回忆起打斗地场景,突然拍了脑袋说:“大哥,你看那小子的招式,像不像几年前我们去雪山时那妖女的招数?”

众人开始回想,不经意间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当年苦心救下的人,居然成了妖的走狗。

“那小子就是人类的叛徒,当日就应该斩草除根。”

“我看那妖女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上次出手也没有……”看着大哥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叶清荷的声音也越说越小,最后下杀手几个字还未说,文琪已经抢过话头说道:“清荷的意思是上次出手我们还是过于鲁莽,让雪妖带着那孩子跑了,才酿成今日恶局面。”

青衣大汉胡子一捏,猛然一只手拍向红木方桌,方桌从中间裂开一条大缝,一整张桌子竟被他一章劈开。只听得他说:“要让众人看清这小子的真面目。”

江湖上白清雪盗取龙渊剑的故事又一次不胫而走,龙渊剑的争端是人和妖百年以来的导火索。江湖人士义愤填膺,一些长老本就不满贺九霄的做法,人和妖交战多年,岂能说停手就停手?既然有人带头,他们也就开始煽风点火。

众人跪在议事厅,风不悔带头,诚恳的请求谢靖涵说:“龙渊剑被盗,江湖人士皆为龙泉山庄愤愤不平,我们七人曾为此去过雪山,却又苦于武功不及那妖女,一直让龙渊剑在贼人之手。如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谢盟主乃是百年一遇的纵世奇才,现在弟子也如此了得,你们二人联手,想必定能杀了那妖女,夺回龙渊剑。”

“对,杀了雪妖,夺回龙渊剑。”众人附和道。

谢靖涵心里一阵犯难,自己当盟主不过数月,就面对如此难题。若贸然答应,九霄那边该如何处理?还没有反驳,就听得他们众口同声地说:“还请盟主速断。”

这哪是商议,分明就是逼迫。谢靖涵心里一阵烦躁说道:“兹事重大,容我再想想。”

贺九霄本来也是来汇报近日来剥皮人的案子,没想到屋子外面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他了解情况后,赶紧推门而入,看到正在榻上悠闲喝茶的靖涵,气不打一处来:“外面乌泱泱的一片,你就在这喝茶?”

“这不等你回来商量吗?”

“他们根本都是血口喷人。想借刀杀人,见鬼去吧。”

“九霄,我知道这龙泉剑不是你师父拿的,但是为了证明你师父的清白你也该走一趟。”

“走一趟就是让我去弑师?”

“九霄,昔年涑水先生执政,王荆公的政策不论好坏全部推翻,你可知为何?

他看着九霄继续说:“两党相争,水火不容,顾此及彼,两边失势。”他操劳几月才知道,谁不知道人有善恶,妖亦是如此,可武林盟主的选出就是为了择出一个领袖,带领众人与妖族一战。这是几大山庄的至今还能联合而不内斗的立身之本。

在以往谢靖涵是不会管这些山庄的纷争,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让他当盟主无疑赶鸭子上架,但是自从看到了他们七人的行事,看到了贺九霄为人和妖两边平衡日夜操劳。那种天天想着划水摸鱼的心态,终究还是变了。若放在以前,他估计一心想着都是如何推脱吧。

“九霄,你是此件事情的关键人物。”

贺九霄沉默片刻说:“昔日我还小,看《水浒传》只觉得武松,鲁达,今日醉酒打死这个,明天又三拳打死那个,只觉得胸中无比畅快。从小就无比向往侠客可以跳脱三界之外,不在无形之中的自在。可如今身在局中,才知不易。”

人和妖势不两立,岂是顷刻间一个武林盟主说和平就能和平的?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可站在黑白两条道中间却无人能够相信此人是否出于真心。贺九霄沉思了片刻,转念一想若是能归还龙渊剑,凭此缓和人和妖之间的关系,也是不失为下策。

他心想,师父一向对人间反感,况且这把剑一直悬挂在那,从未见师父擦拭把玩,更未流露出半分喜爱。所以她断然不会因为一把剑下山,现只要能把剑带回去,然后再向众人宣称雪妖已除,龙渊剑交由谢靖涵保管。这样既能保证师父以后不受外人打扰,也能让龙渊剑物归原主。

半晌大厅的那扇们才缓缓推开,谢靖涵眼神扫过众人说:“前因后果我已经知晓,只是此行过于危险,不能让众位长老跟着我以身犯险。这一趟就让我和九霄单独前往。”

谢靖涵一路寸步不离地跟着贺九霄,眼见木屋就在眼前,他终于歇了口气。脸上露出孩童般的笑容,南方鲜少下雪,要是下也就是几粒雪子,哪里见过这么大片的雪。他解除了真气,想踩一踩这雪,没曾想刚卸下防备,整个人就笔直的掉下去,埋在雪里了。

“你还笑,还不快把我拉上去。”他仰头看着贺九霄又气又羞的说道。

刚把谢靖涵捞出来,一阵大风扬起的积雪扑面打来,朱砂一般的太阳冉冉上升,从脚底往下一片云雾弥漫。天边的云彩呈现出奇异的颜色,一会儿又变成五颜六色的。远处山脊连绵起伏,它的东面有一道天然的屏障,这道山岭逶迤千米,岩壁如刀削斧,仿佛开辟出了两个世界,一边是晴空万里,草被繁茂,湛湛蓝天;一边是云腾雾涌,朦朦胧胧,稍不小心很容易迷失方向,坠落崖底。

还是那间小木屋,隐约还能看见窗前的小冰花在盛开。时隔多年,再次回到这里却难以言喻。贺九霄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心里却咯噔一下,但看到屋里没有人却一阵失望。他盯着墙上挂着那把剑,现在不用凳子都可以拿下来。

“得罪了。”

“靖涵,这可是你们山庄的龙渊剑?”

谢靖涵接过,黑金的剑鞘显得此剑沉稳大气。拔出一看,寒光一闪,纹路如高山临渊,磅礴大气。他面色一喜:“虽然我未曾看到实物,但我藏书阁中有记载,这纹路独一无二,确实是我山庄的珍宝。只不过居然挂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该不会有诈?”

“小时候偷剑就老被我发现,没想到大了还是一个样。”一阵寒风吹入木屋,谢靖涵回头一看,一身暗红色的衣装便先映入眼帘,她倚在门旁,提着一壶酒,头发高高梳起,倒真的是英姿飒爽。

“师父!”

“刚去山神那要了桃花酒,就有不速之客。”她双眼直盯着谢靖涵,饶有意味的说道。

“在下谢……”还没等谢靖涵介绍完,白清雪就扬扬手说道:“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此行来的目的,这龙渊剑在我手里多年,早就想还回去了,要不是和谢蕴那个混蛋打赌输了,非要我把这剑带走,也不至于总有人来扰我清静。”

“什么?谢蕴是谁?”贺九霄一听师父居然败了,心中顿时不平。

“是家父。”

贺九霄顿时气泄。

谢靖涵听了白清雪的话,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说不定师徒二人还会因此反目成仇,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把剑拿回了。而且这剑的来源就更怪了,谢蕴是自己的父亲,怎会好端端的把至宝交于外人?

“庄主,你要这剑就拿回去吧。我等了这么多年你们家人硬是不过来拿,害得我时刻提防着有人来偷。”说罢,还特地看了一眼贺九霄。

这局面还真是奇怪,谢靖涵握着手里的龙渊剑,不由来的感到一股不真实,这真的是人们趋之若鹜的宝剑吗?本来是来质问她为何偷剑,没想到人家非但不稀罕,还视他为邪祟一般。

“你们走吧走吧,我就不送你们了。”

谢靖涵不由得生出羡慕之情,这句话从她出门之前就这么说过,现在走了将近十里,依旧未别不别。真是师徒情深,明明想让贺九霄留下来,却始终不曾开口。

“师父,我们走了。”

“等等。”谢靖涵听着这声挽留,心中一喜,终于肯心软了。当下停住脚步,准备劝住九霄。

就见得眼前银光一闪,几枚骰子就从背后射来。

他们环顾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只有北风呼啸。从远处的雪堆中,突然站起来几人,抬头的那人就是风不悔,随后他身后出现了一批人,皆是江湖上有名望的长老。

他迅速的抖落身上的雪块说:“想必大家也看到了,这贺九霄和雪妖想必是串通好的,想要扰乱江湖,而龙泉山庄的少庄主居然明知他们乃是贼人却屡次纵容,这龙渊剑岂能交于他?”

“不错,侄儿被雪妖迷惑,和他们沆瀣一气,还是我这个做叔父的失职,看来武林盟主之位还是要重新商议。另外,此剑还是交由我来保管较为妥当。”

“叔父?”这青衣大汉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怎料到是龙泉山庄失踪多年的二当家。

见谢靖涵犹豫不决,他随即用内力传音,说道:“我已经知晓你右手筋脉已断用不了剑,不如把这把宝剑交于叔父,我定不会亏待你。”

众人虽然听不到,但白清雪是雪山之主,传音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一听到这话,心中大为惊异,难怪谢蕴要把剑交于她保管,看着谢靖涵要把剑递到谢志兴手中,立马想要上千阻住,可为时已晚。

谢靖涵于庄主之位本就无意,只不过是赶鸭子上架。不知道当年发生的变故,只是觉得叔父于他,犹如亲父,现如今叔父出面,他自然是乐于退让的。

“果真是一把好剑,好剑啊。”谢志兴接过,拔了出来,大笑了起来,眼神中掩盖不住的贪婪之色。谢靖涵看着他的神色越发古怪,眼睛赤红近乎发狂,暗叹不好。

“快走,这是生了心魔。”白清雪喊道。

贺九霄第一次看到师父情绪如此惊慌,心里生出不安。只见青衣大汉的神色冒着紫黑色的邪气,与自己的形貌重影。

谢靖涵怎么也没料到,叔父此次出现是为了龙渊剑而来。

“叔父,你我可是一家人!为何这般不计情面了?”

“你父亲当年不顾兄弟之情,将我逐出山庄,还敢在我面前提情面二字?”

他的眼睛渐渐无神,众人惊愣不敢上前,唯独老二与他感情甚笃,见他如此失常赶忙上前,想要唤醒他,哪里想得到他挥剑如此之快,举起剑就把他的脑袋削了下来。鲜血散落在雪面上,身体还是刚刚站立的姿势,头却咕噜咕噜的滚下来,眼睛瞪的大大的,还是一副错愕的神情。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谢靖涵,当年你父亲突然暴毙,你被人追杀,可和你这个叔父逃不了关系的。”风不悔在人群里突然说道。

“志兴,既然他们都不愿意动手,那你就帮帮他们。”

青衣大汉提着剑就直冲冲的奔向贺九霄,向前一挥,贺九霄拔剑抵御,两件兵刃猛然碰撞,一时间,金属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一旁的文棋眼见不妙,低声对身旁的清荷说:“六妹,趁现在我们赶紧走。”

“要走你走,怎能丢下大哥不管?”

“你还不明白吗?他现在被人操控,你看贺九霄现在接剑已然吃力,我们现在应该自保,来日在想办法。”

“你不用说了,我去意已决。”

“六妹都这么说了,你就留下吧,反正你们一个都走不了。”风不悔看着争吵的二人笑道。吹了一个口哨,雪地里那些个长老突然现身,身上和沈志兴出现了一样的黑影。四个人把他们围住,其中两人提着两个血淋淋的人头,文琪赫然一看,就是刚刚逃跑的三哥和四哥。

清荷一阵愤怒,抽出腰间的鞭子就朝其中一人挥去。

而白清雪还得护着神情呆愣的谢靖涵,面对四人的围攻已是艰难。

“你看看,女娲定的规矩,神虽然拥有人得不到的能力,但是却不能杀人,只要我让他们的欲望孕育出妖,并附着于肉体,你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世间居然还存在神?”叶清荷喊道。自从上古时期,神就再也没有出现,原来这世上还有神,难怪她的气味和妖相似,却丝毫没有污浊之气。

贺九霄没想到沈志兴竟然如此难敌,不仅本身在速度和力量上就上了一个档次,而且佩戴的龙渊剑更是难以抵挡。自己的宝剑也是用雪山千年矿石制成,没想到拆了几招之后,剑身居然出现了断口。而且每一招越来越快,力度也越来越大,让他只守难攻。

沈志兴突然直斩九霄顶门,九霄避向左侧,右手挥剑斜引,突然剑身断裂,白光一闪,阳光反射到剑身刺的沈志兴不得不闭眼。九霄乘势和他拉开距离。

他捂着自己左肩,摊开手掌上面鲜血淋淋,刚刚的过招,因为自己的轻敌,险些整个手臂被切下来。他看着手上只剩半截的剑,可恶,这可是师父给他的剑!

谢志兴俨然一副胜利者的模样缓步向他走来,九霄手中已无防备的武器,突然就握了一把雪,扔向他。谢志兴手臂一抬轻松挡住雪球,见他犹如小孩一般,大笑起来说:“你小子就这点能耐?”

话音刚落,两个雪球就砸向他的脸,这次显然雪球捏紧实了,夹杂着冰粒打在脸上,一阵生疼。

不过是穷途末路罢了。谢志兴见九霄不断的向他的眼睛处扔雪球,他渐渐变得极为恼怒,雪球不断的打在手臂上会顿时散开。白色的雪粒,让他顿时睁不开眼,右手的剑也在毫无章法的挥舞,害怕他乘此袭击,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步伐在跟着九霄移动。

风不悔看出了九霄的计谋,扔出铁骰向贺九霄的脑门射去,不料刚到半路,就被突如其来的冰柱打中,偏离轨道。

他看向白清雪,与四人同时交手,居然还有余力注意到他?再看谢志兴,已经被贺九霄利用断掉的剑身围住他的前后左右,一旦真眼就会被强烈的光线灼伤眼睛。只有清荷和文棋已是下风,狼狈不堪。他壮年时就纵横赌场,无人能敌,却不料输给了一只妖,现在他把全部的赌注都压在谢志兴身上,只待他杀了众人,夺得盟主之位,再做自己的提线木偶,眼看就差一步,又是一场空了吗?

扔雪球的速度渐渐在放慢,谢志兴以为对方的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移开左手臂,睁开眼猛然被猛烈的阳光刺的直掉泪,他欲想换一个方向,不料还是同样的局面,他痛苦的揉着自己的眼睛,完全没有料到身后断掉的剑刃朝他的背后飞来。剑入三分,只能稳住自己,单膝跪地,用剑支撑着。

风不悔见大势已去,带着众傀儡而去:“别高兴的太早,只要人对力量有所渴求,我就永远不会输。”

“大哥!”清荷把贺九霄推开,跪在地上不住的哭,文棋把沈志兴的胳膊架在自己身上,想要带它走。

谢靖涵一把拦住,揪住他的衣领,眼睛通红,死死地问道:“叔父,我父亲究竟是不是你害死的?”

沈志兴没有回答。身上的黑气逐渐脱离沈志兴的身躯。那黑气化成了一个小团浮在空中,睁开一只眼,没想到一眼就和贺九霄对视,被吓得六神无主,在痛苦的叫喊中颜色逐渐变得和白雪一样。

“赤子之心,难得可贵。上一次见到这种情形还是谢蕴在世时。”白清雪说道。

大风不断呼啸而来,刚刚的晴空万里顿时乌云蔽日,不过一会就掩盖住了刚刚打斗所留下殷红的血迹。真乃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

如果明知世上善恶无数,你还要不要前往?

九霄还是下山了,带着龙渊剑。

龙渊剑自古以来就是为了斩断邪念而生,只有拥有赤诚之心的人才能被选中,但同时也预示了被选中的人一生将再无安稳。白清雪是有私心的,这个孩子是她一手养大,不会看不出九霄是龙渊剑最合适的人选,但她希望贺九霄能够平平安安。于是制造谣言,一心想让谢蕴的后代拿回龙渊剑,哪里想到谢靖涵武功被废,这剑又以这样的方式转到九霄手里。

白清雪看着九霄离去的身影,喝着桃花酒,涌上一阵欣慰之情,平安也不一定就意味着幸福吧,就算他知道江湖险恶,还是义无反顾的投身,还是放手让他去吧。

很久以后,这剑又回到了白清雪的手中,她看着墙上的龙渊剑蓦然沉思,它的下一个主人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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