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想离开了,这是她这个月第5次冒出离开这座小城的想法,她跟家人朋友约定,给我一年时间,我一定要在大城市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第三次和父母表达这样的想法时,妈妈做出了十分极端的举动,这让一一十分苦恼。这一次,她到底要不要告诉父母呢?
一一想要脱离这一眼就能望到人生尽头的生活。她期待的生命不需要有多么的卓绝不凡,只要能够绽放出本来的色彩就够了。
她再一次打开那个她看了很多遍的应聘信息表,那上面有她喜爱的职业,有她想去的城市,还有她向往的生活。
“不管了,什么后果都不管了,先走再说!”一一心里想着,手上按下了邮件的发送键。
就这样,她买了一张机票,开始了一年期的倒计时……
【一】
对,这一次是不辞而别,留下了一张便签,带了少量的换洗衣服,一一从一直生活的北方来到了四季常绿的南方滨海城市。
一一的目标只有一个,在这座城市立足,成为一个优秀的建筑设计师。
可是这个目标对于现在的一一而言并非那么简单。一一大学毕业两年了,毕业之后听妈妈的话回到小城,回家后的每一天都在为妈妈想要的铁饭碗,公务员考试而努力。可是一一并不想做这样一份和自己兴趣毫不相关的工作,所以考试没有通过,对于一一而言反而松了口气。
两年空白的求职经历,一一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竞争力。
这两年,她为了自己小小的梦想,偷偷努力,每天她都抽出一个小时,做练习。点滴的积累竟然让一一做出了自己的作品集。即便是自己最不擅长的建模现在的她也能够做到熟练。这本作品集是她走出来的底气。
离开的前一天,一一接到了面试电话,电话里她得知设计总监非常喜欢她作品的风格---柔和里带着坚定。
就这样,一一很顺利的成了她一直喜欢的设计事务所的一员。新的环境,新的工作,还有新的自己。一一觉得连空气都是香甜的。如果生活就这样一帆风顺,可能现在的她会是一位出色的建筑设计师,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二】
一一在一个公司极其重视的项目上,由于计算失误,使得设计图纸出现了问题,给公司造成重大损失。一一的项目总监因此引咎辞职,而她则被调配到其他分支部门,负责整理打印汇报等事务。
一一愧疚极了,一直带自己不断成长的人因为自己的失误而离职。她在心里想,要不然自己也走了算了。
总监仿佛察觉了她的心思,叫她到办公室长谈。他说:你要坚定自己的梦想,我已经和人事提过,以你的能力,未来一定可以公司的支柱。你在这个部门沉下心来好好做事,等风头过去了你就可以复职。
一一不争气地留下了眼泪,她庆幸在这样的时刻,依然有人愿意为她争取。
就这样,一一继续安心留在了公司。她继续之前的工作强度,做完份内的事情之后,她依然会像以前一样在公司的内网把当天上传的设计图纸全部看一遍。她心心念念的等着时间把这件事情吞没,没想到,却等来了公司被收购的消息。
这样的消息对于小职员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冲击力,日子照样过,工资照样发,只是一一复职这件事彻底被遗忘了。新的公司,带来了新的气象。一一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每个节日都要被庆祝,每台晚会各部门都要出节目。对于设计部而言,这个公司最核心也是最忙碌的部门,自然是没有时间耗费在这些事情上,而作为设计部的编外人员,这样的任务就落在了一一身上。
大学时代的一一,课余时间最爱的活动就是跳舞了。所以,出节目对于一一而言并非难事。只是很快,一一就因为会跳舞成了公司的名人。只要有活动,需要出节目,一一就会被大家推到前面。只有一一自己心里最清楚,自己有多想复职。一一找HR,找副总监,所有的人都告诉她,她复职的事情只能等总部的总监来了才能拍板。一一心里想,这么久都等了,也不怕再久些。
终于,一一在公司年庆晚会上见到了这位空降的设计总监。西装革履,戴着无框眼镜,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还有蹭亮的皮鞋,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十分正派。一一心想,这和原来的总监差别也太大了,原来的总监一直都是一副设计民工的样子,只有开会时才会很正式,说不定明天上班,这个总监也会变成设计民工。想到这里,一一嘴角扬了起来,这样的话,复职应该也没问题了吧?
【三】
第二天到公司,一一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丝不苟的总监站在自己的工位旁,她赶忙跑过去问候。总监对她说:到我办公室来。
一一心情忐忑地随着总监到了办公室,总监吩咐她关好门,随手关上了窗帘。一一并没有注意这个小动作,她的心情早就跟着复职飞走了。
“你的舞跳的很不错,我很喜欢。听说你想调回设计部?”
“是的,总监,如果能让我复职,我一定更加努力,不辜负总监的期望。”一一忙不迭的说道。
“可是,你知道,你上次的事件给公司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如果甲方公司知道我们继续用一个出过重大失误的设计师,一定会认为我们不负责任。”说道这里,他停了下来,看着一一无措地搓着双手,不再说话。
“那,那,我是不是,不能再继续做设计了?”一一轻声问到。
“能不能做设计,就看你怎么做了。”
“所以,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你只需要听我的话,你的未来不可限量。”听到这句话,一一一下子从失落中惊醒,她像是捕捉到了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抓到。
“你可以考虑考虑,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欢迎你来问我。”总监柔声道。
一一点头,转身准备出去时才发现窗帘被关上了。她加快了脚步,赶忙跑了出去。
一一仔细想了想,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听话?怎样算是听话呢?接下来要怎么办?她突然发现自己没有能求助的人。在她的认知里,这是件不光彩的事。可是总监什么都没做,她是不是不应该把人想的太坏?也许总监只是想让自己听从他的设计意见呢?一一在这样的的挣扎中睡着了。
第二天到了公司,总监又让一一到他办公室里去,这一次,一一没有关门。
总监抬头看到一一的举动,没说什么只是告诉她,公司对于她复职的请求不予批准,说是需要继续观察。紧接着又告诉她,下周一的方案汇报会议一一需要一起出差。
一一心想,平时出差都是三个人一起,可能还有现场部的同事吧。于是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安心做事去了。
【四】
周一一早,一一如约来到机场,可是只看到了总监一人。
“其他人还没到吗?”一一问
“这次出差只有我们两个人,只是去做项目汇报,现场部的同事下次再去沟通”总监答道。
一一内心忐忑,她没敢看总监的眼睛,所以她完全不知道那副眼镜下面闪烁岀的骇人的目光。
汇报一切顺利,对于一一而言,这种久违了的成就感又一次在她的心中升起,无法否认,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真的能给自己带来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她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顺利复职,可是她不知道,危险正在一点点靠近自己。
开完会,客户提出一起吃晚饭的要求,为了方便,就在他们下榻的酒店进行。饭桌上,总监一直劝一一喝酒,都被一一拒绝了。总监自己喝了很多,用餐还没结束,一一借口不舒服想要先行离开,总监十分绅士的提出送她上去。一一无法拒绝,只能听从,可是刚进电梯,总监就借着酒劲儿对一一动手动脚,不仅如此,他还对一一说第一次见到一一就很喜欢她,只要一一愿意,他不仅可以让一一复职,还能让她快速升职。一一拼劲力气挣脱了总监,电梯停下的一瞬间,一一跑了出去,她不敢回房间,于是从消防楼梯跑了出去。
初春的北方依然冷到让人发抖,一一站在天桥上,看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她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越来越浓的夜色,让一一害怕。她还是到了酒店大堂,聪明的她告诉酒店自己的东西在电梯里丢了想要查看监控,就这样,一一拿到了电梯里总监对自己性骚扰的直接证据。
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一一回到房间取完行李,改签了当晚的飞机回去了。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总部反映总监的性骚扰,可是这并没有引起公司的重视,反而让一一成了公司群嘲的对象。深感心灰意冷的一一没有办法,选择了走司法程序,同时提出了辞职。
【五】
一一以为,只要脱离了这家公司,摆脱了色魔上司就会海空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可是她并不知道,在这个小圈子里,总监这样的段位,是她所不能撼动的。总监对外放出话,说她设计水平太差,设计出错导致公司损失重大。投出的简历,恍若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响应。
这样的境况一一没有想到,欲哭无泪的她把自己关在家里,她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应该忍了,不那么冲动?这时法院传来了好消息,一一胜诉。这个消息让一一一下子有了冲劲儿,天无绝人之路,自己没做错!
一一想,找不到工作的日子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她去了自己一直上课的舞蹈教室,每天大量的体力活动,让她很快忘记了烦恼。
【六】
舞蹈社每个月都有公演,之前一一忙于工作,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一次她赶上了,参加了某个地产商的开盘演出,一一突然发现,在舞台上尽情挥洒汗水的感觉居然也像在讲台前汇报文本一样,让她有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而周围这群简单善良的小伙伴更是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一一心里想,如果可以再这样的环境里工作,一定很开心吧。
后面的两周时间里,一一都没有懈怠,即便是台风天,也坚持到舞社练习。一直带她的老师知道了她正在待业,便问她有没有兴趣到舞社来工作,刚好有个老师离职,而一一又是不可多得的舞蹈人才。
“我是业余选手,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啊。”一一有些忐忑的说道
“你只是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而已,你的舞蹈功底很好,如果你愿意,可以直接报进阶的教练班,我们会教你从理论到实践。”
没有退路,也没有方向的一一想着,既然这样,那就试试看吧。原本每天只要呆一个小时的舞社,现在每天要花费超过八个小时。上午一一练习基本功和基础课程,下午就需要自己练舞做助教。除了基本的舞蹈知识,一一还需要精读关于骨骼和肌肉组成的书籍,虽然这些书一一的大学时代都看过,但是从结构角度和健康角度而言,完全是两个概念。一一觉得自己的世界虽然被关上了一扇门,但是,有一扇窗户突然被打开了。
三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一顺利通过了考试,获得了证书,正式留在舞社成为了一名老师。
【六】
今天,距离一一成为一名舞蹈老师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了,这三年里,一一每个季度都要到不同的城市去学习进修,初入此行,她以为舞蹈不过是表达情绪的工具,越熟悉才越明白,每一个舞蹈动作都是生命和灵魂的高度糅合,它不仅仅是情绪的表达,每一个动作的出发都让一一更加了解自己的身体,一一变得越来越自信。
不管是教孩子,还是同龄人,或者是年纪稍长的中年人,一一说,她总能从他们身上看到当年自己的影子,或是怀疑,或是不坚定。可是一段时间的学习训练,当他们可以跳一支完整的舞,他们脸上洋溢出的自信才是最闪光的他们。
上个月,一一在这座城市开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舞蹈工作室。她说,现在的朋友里,没人知道三年前她经历了什么,那段时光让她格外珍惜现在。
【结】
一一常想,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情,是不是现在的她也许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建筑设计师。记得初来这座城,一一只给自己一年时间来完成梦想,现在是第六年,她没能完成那个关于设计师的梦,但是她总算是完成了对自己的承诺---在这座城市立足。一一说,这五年,我也算是自己人生的优秀设计师了吧!殊途同归,不是吗?
“你后悔当初的做法吗?”我问。
“从不!"一一坚定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