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飞鸟,他叫游鱼。飞鸟从小就是学霸,游鱼跟飞鸟比起来算是学渣。他们能遇上,多亏了县里老城区那个破破烂烂的初中。
初中只有一座三层的教学楼和一片泥土操场,飞鸟在这里却像是一只凤凰。在这个小小的破学校,她学习好到人尽皆知。
飞鸟从没在意过,临班有个普通的男生,他叫游鱼。
在十五六岁爱做梦的年纪,飞鸟的梦也深深烙着飞鸟的痕迹。她以为她的爱情,一定比偶像剧浪漫,她的爱人,一定有着江直树一样的才华和样貌。
初三按成绩分班,飞鸟毫无悬念进入了“尖子班”。这个“尖子班”只存在了一个星期,就在非尖子班学生们的家长抗议中草草解散。随着重新分班尘埃落定,飞鸟和游鱼相遇了,就这样完全的随机分配,完全的机缘巧合,他们成为了前后桌。
从此,飞鸟每次看黑板,目光都必须略过游鱼的后脑勺,而每一次的课堂讨论,游鱼也必须转过身和飞鸟面对面。时间一久,飞鸟有些被游鱼吸引。他偶尔写一首小诗,在课间转过身摇头晃脑地吟诵给飞鸟听,然后在飞鸟的嘲笑中结束。他偶尔会唱首歌,在那个周杰伦如日中天的年代,哼哼哈嘿地模仿给飞鸟听。他偶尔会耍帅,在走廊里给飞鸟表演不算太熟练的双节棍。他偶尔也会装伤感装深沉,在课本角落写下“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的伤感歌词。
那段心照不宣的日子里,飞鸟发现自己对上学多了一层莫名的期待,而这期待,不知道是源于中考前那枯燥备考生活中难得的一丝欢笑,还是源于,坐在前排的游鱼。
这样的平衡,被游鱼的一封信打破。
那个秋日的黄昏,飞鸟拿着游鱼写的信,强忍着剧烈的心跳回家。不想一进门,那个精致的信封被母亲敏锐的目光捕捉,她毫不客气地撕开信开始阅读。那几分钟有几年那么长吧,飞鸟脑子一片空白,仿佛预感到了这感情还没开始就要走向灭亡的命运。
飞鸟毕竟是学霸,在父母摆事实讲道理的攻势下,她恢复了学霸的信念,刚刚被游鱼软化的心再度长出一层硬硬的壳。她捞出那些冠冕堂皇自己的理想,再次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冷酷而骄傲的学霸。然后,按照父母安排的剧本告诉游鱼,我是学霸,你是学渣,我的脚步你无法追赶,我们不能在一起。
飞鸟的初恋,种子虽然已经萌发,却被她自己掐断了嫩芽。
然后一切顺理成章,飞鸟考取了第一名,去了省里最好的高中,游鱼成绩一般,留在了县里上学。从那年秋季开始,他们的距离,是337公里。
如果故事就到这里,飞鸟的回忆会青涩而美好,她心中的游鱼,还是那个偶尔文艺偶尔耍帅的游鱼。然而飞鸟并不满足,那颗没有芽的种子已经生了根,将心缠绕得无法呼吸。高考结束,飞鸟找到了游鱼,刚一相见,当年种种回忆涌上心头,两人当即决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在一起。
而飞鸟并不知道,现在的飞鸟已经不是以前的飞鸟,而现在的游鱼也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游鱼。
游鱼给飞鸟唱歌,可是这种网络情歌里庸俗的歌词让飞鸟尴尬无比;游鱼跟飞鸟QQ聊天,可是满屏的流行词让飞鸟摸不着头脑;游鱼带飞鸟和朋友聚会,飞鸟却被大家脱口而出的粗话弄得坐立不安。游鱼有他的朋友他的网吧他的魔兽世界,有他的聚会他的游玩他的啤酒烤串,而他的桩桩件件,飞鸟都无法参与,飞鸟只能无比尴尬地在一旁,忍受着游鱼的朋友对他们开的不合时宜的调侃,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
这一刻飞鸟才明白,三年的距离,已经不止337公里。
高考成绩公布,飞鸟要去北京了。游鱼拿着二本不到的成绩对飞鸟说,我也要跟你去北京,随便什么学校,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而游鱼却不知道,“在一起”这三个字曾经上飞鸟日日夜夜的渴望,如今却成了压抑无奈的束缚。他不知道,飞鸟的广阔天空里,他无法进行陪伴,而游鱼的深邃海洋里,飞鸟无法生存。
飞鸟提出了分手,游鱼却很执着,他对飞鸟说,我要复读,一年后一定和你在一起。
飞鸟还是走了,带着沉重的行李和与游鱼之间略有遗憾的回忆。可她却没想到这个故事还有令人悲伤的后续。
在大学的日子,游鱼不停地联系飞鸟,一封封短信从恳切到怨怼到威胁,最后发展到血腥恐怖恫吓,飞鸟有些失望。飞鸟说,你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游鱼却说,飞鸟,我已经走上阳台了,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请你告诉我为做错了什么。那个晚上飞鸟给游鱼打了很多电话,声泪俱下央求他不要寻短见,泣不成声的那晚,飞鸟关于游鱼所有美好的想象全部崩塌,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年那个清爽快乐的游鱼,如今要用性命来要挟自己。
游鱼没有自杀,那个夜晚过后,他怀着对飞鸟深深的恨生活着。他上了本地的大学,交了女朋友。每一次恋爱都会对飞鸟耀武扬威地炫耀,而每一次分手都会怨恨地告诉飞鸟,他分手的原因是因为飞鸟给的伤痕太深。
直到飞鸟毕业那天,游鱼发短信告诉飞鸟,其实从年少时候到现在,他从来没有爱过飞鸟。
飞鸟虽然流下了眼泪,却有了一种释然的感觉,这份游鱼已经不再承认的回忆,终于可以装箱上锁,埋进时间的尘土里了。
没错,我就是故事里的飞鸟。
曾经有人问过我,后不后悔遇到游鱼,我说一点也不,因为游鱼让我知道,有一种比遥远还远的距离,叫做飞鸟和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