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不傻

#日更Day1#

今天是日更第一天,原打算写一个能持续一周的话题,然后一直写下去。也许是秋天即将到来的缘故吧,吃完晚饭在楼下散步,被风一吹,思维有些迷乱,不知不觉却总能想起过往的故事。

这是一个十几年前的,关于爱和感动的故事。把零零碎碎的片段串联,回望过去,算是警醒自己,永远不要丧失爱与感动的能力吧。

以下:


十几年前,村里来了个傻女人,后来给邻居家的三儿子当了媳妇。

在动辄“无房无车不嫁人”的今天,谁家若有3个儿子,这家怕是要天天发愁。在90年代的乡下,孩子一多,成家也是一个大问题。

邻居家穷,父母年过花甲,家里有三个儿子,都没有正经职业。老大和老二都已成家,娶的是本地姑娘,家里实在没有钱再给三儿子娶亲了。

那个时候,乡下有一个比较流行的做法,就是穷汉子娶不起媳妇,便从外面领一个回来,有点像今天的“越南新娘”。

这些外地来的媳妇,没有人知道她们是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在这儿待多久。有很多跟回来过后不多久就跑了,有的生了孩子后来还是跑了,留下丈夫和孩子相依为命,也有的是仅仅过了几天就走了,就跟从来没来过这里一样,乡亲们对他们的记忆当然也不会太长久。那些最后真正留下来,生儿育女安心过日子的,当真是少数。

傻女人便是为数不多留下来安心过日子的。

傻女人来的时候是带了个女儿的,女儿也傻,比我大(她到底多大也没人能说清楚),驼背,后来一直没有再长高,应该是营养不良的过吧。就这样,胡同里从此多了一对母女,没有姓名(后来是夫家给取了名字),带着谜一样的身世过起了日子。十几年过去了,傻女人始终没有跑。

傻女人虽傻,但是不疯,附近一片的乡亲她都认识,你对她好,她就对你好,有的小孩还特别喜欢她。

现在再回想起傻女人,觉得她像极了鲁迅笔下的祥林嫂,“神志模糊”,爱碎碎念。她特别喜欢跟胡同里的老奶奶或是大婶们聊天,一坐在一块就聊她的家乡,虽然她每次说的都不一样,人们都知道那是她编的。但因为她傻,傻子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呢?讲的大多数当然都是胡话了。

不过人们都同情她,在这里没有人欺负她,她给那些孤寡的老奶奶们带来了不少快乐。每到夏季午后和夜晚,胡同口那棵大树下经常能听到她们的笑声,像孩子那般天真的笑,发自内心的快乐。

傻女人很勤劳,也能吃苦,什么活都干,经常能在放学的路上看见她拾柴火或是放羊,回到家也是她做饭洗衣。

有时候她真的很可爱,过年时她丈夫给她换套新衣服,虽然是别人穿过不要了的,但她却开心的什么似的,逢着认识的人就跟人家说说她的新衣服。

因此她丈夫对她也是极好的,很少听说丈夫打骂了她,我想这也是她一直留下来的原因之一吧。

几年后,傻女人又生了个儿子,当然她家人也就更放心了,因为不用再担心她会跑掉。她很爱儿子。当时有人说不能由傻女人抚养,怕孩子长大了也傻,她就哭着告诉所有人,最后就留下了儿子。

从此,村里又多了个傻儿子。在村东,村西,经常能看见一个母亲领着一儿一女漫无目的地转悠,穿着破旧的衣服,拿着别人给的吃的,三个人有说有笑,和正常人家没什么不一样。当然这是在农闲的时候。

儿子长到七八岁吧,傻女儿突然死了。傻女儿后来不知得了什么病,只能躺在床上,日夜喊疼。毕竟不是亲生的,邻居也不得花大钱给治病,就这样一直拖着,一天又一天……

后来听说傻女儿不是死在她家里的,在她死前几天,嫁到了邻村一户人家,那家有一个傻儿子。没过几天,她就死了,是疼死的,不知道多大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病。

没多久,大家也都渐渐地忘记了傻女儿的存在,聊天的时候没人再提起,傻女人也从来没再提起过。只是后来再也没见过傻女人在村东村西转悠了。

有一年过年回家,又见到了傻女人,距上次看到她,差不多五六年了。傻女人也老了,头发一缕一缕的白了,背也驼了,很多活也干不动了。

听说傻女人后来没怎么出过家门,出门也不怎么说话,没人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关于她的故事也渐渐地被人淡忘。

傻女人依旧很勤劳,傻儿子也渐渐长大。傻女人命苦,但日子过得也算是平静。

傻女人来了差不多二十几年,我之所以还记得,是因为曾经发生的一件事,深深触动了我。

三儿子一直对傻女人不错,但有一年夏天,不知为何他打了傻女人。傻女人哭着跑出来,一直跑到我家门口,当时很多人正在坐着聊天,傻女人哭喊着跑过来,估计是怕丈夫追出来打她,所以故意跑到人多的地方。傻女人又是哭又是说,也听不清她说的什么,只是觉得是真受了委屈。

说实话,很少听说傻女人挨打,像这样跑出来哭更是没有过。她也不容易啊!背井离乡,又死了女儿,操劳大半生,也难怪受不了再挨打。人心里的苦即使埋得再深再久,也终有再涌上心头的一天!

但真正触动我的,并不是傻女人的挨打,而是当傻女人跑出来向众人哭诉时,傻儿子也跑出来,他一下子抱住傻女人,一直抱着,不断安慰她。

傻儿子今年差不多二十岁了吧,没上过学,除了干活就是在街上溜达。他虽然很傻,但是很爱傻女人,也很爱这个家。

没有人知道他们以后的命运,傻女人可能会因为操劳过度而死得早,傻儿子也可能和他父亲一样娶个傻女人,一辈子傻下去。但这一刻,傻儿子是傻女人的全部,傻女人是傻儿子的依靠。

世间众多感情中,唯有在亲情的世界里,没有贫贱之分,没有聪愚之别,更没有过多世俗的眼光。

在爱的国度里,亲情应该永远是第一位的,亲人才是要爱一生一世的人。对于如今离家打拼的我们来说,生活再苦再累,外面的世界再精彩繁华,都不应忘记回家的路,和家里等待的人。唯有如此,才算是个有资格说爱的人。

北京•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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