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一个人待得久了,最近心里总是有某种奇怪的情绪在喧闹。于是就连自己的梦也重回到十四五岁的年纪,徘徊江边,面对几百米辽阔的江面呐喊。只是醒来时,儿时的江面不再辽阔,我的嗓子也变了声,再也喊不出过去的高音。
我试图剖析这样的心情,但面对的却只有每日反反复复的来去——在公司和暂居之地。别人总是说,忙起来就好了,忙起来就会忘记。而在我的忙碌中,心情并没有如他们一般来来去去的反复,它就梗在原地,并且时间久了,它便开始任性。譬如我摔坏的某件器物,譬如我乱花的某一元硬币,譬如我伤害的某个人……
它像一只困在笼子中的精灵,叫嚷着四处冲撞着我的心,让我无法安静。我看不到它,帮不了它,却能实实在在的感受。渐渐的,我开始认为这是一种愤怒,一种与他人为敌的情绪。它深深的扎入我的意识深处,让我开始在上下班的途中不再与人为善,妄图寻衅滋事。
可挑衅在现代社会并非那样简单,尽管人潮拥挤的地铁里每日都会上演你争我夺的剧情。
终于,我遇到了这样的机会。
那是一个并无特别的日子,我将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夹在腋下,匆忙的赶往单位。车途间我并无镇定的摊开那本并不算小的书,耳朵灌满车厢里的人言。
走下地铁转站的时候,一个男人出现在我的视野。那是一个身着蓝色薄款羽绒服的人,身高大约一米八,短发。从背影看去他毫无特别,只是他总是向身体的左边蹦跳的行径吸引着我,仿佛他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只捕捉猎物的鮟鱇鱼。
他就站在通往电梯的两排队伍的右侧一边,但他并不肥胖的身体却并不完全站在队伍里。他玩着手机,让一侧的身体从队伍中突出来。如此这样,当左侧在电梯中前行的人向前移动时,不免总是会碰到他。他于是便蹦跳着撞去,予以反击,活脱脱像一只鮟鱇鱼。
终于,轮到我从他的左侧经过。我故意走得中正,狠狠向他撞去。他自然不甘示弱,蹦跳的反击。
我扭头仰视着他的脸慢慢从我上方落下,看着他的眼睛变得恐慌而又故作坚强。
“啧。”我从牙齿挤出挑衅的声音,怒视着落回原地的他,希望他先开口说几句脏话。可他却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只勉强的盯着我,一言不说。
“你怎么像一只鮟鱇?”——我想这样问他,可转念突然想万一他不知道何为鮟鱇,我该怎么办?
“你怎么像一只大兔子?”——我又这样想,可方想到这里心里又觉得这种骂人的方法对于面前生得白净的人未免有些可爱。
“你怎么不戴帽子?”——我想象着自己右手在他面前虚晃一下,接着右腿后摆给他一记狠狠后踢的模样。可心里却已经因为这句带着郭德纲声音的话笑得几乎不再愤怒。
“你要敢吱声,我就揍你。”——终于我坚定了意志,决定还是让他先说话。
那时我的左腋夹着书本,书本是图书馆借来的,自然不可以损坏。但我觉得我大抵可以利用身体的优势,用右臂卷住他的头颈,弯曲他的身体。可这难免会沾到他的口水和鼻涕,有些脏,并不可取。而至于用我的右手反抽他,我又并无实在的把握。况且我右侧和身后到处是无辜的赶路的人,无论怎样,似乎都会伤及无辜。而在我身后停下毫无怨言等待我立刻动手或继续前行的人,大概也如我看着面前的鮟鱇一般看着我吧?
唉……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十几秒后,我的心终于哀叹而有失望起来。
终于无奈得转身继续向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