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作吃过早餐,正待出门,被佟青槐叫住,“你又忘了,约了金教授今天来给你做检查,他人已在路上。
“哦,好。”杜康作应一声,退回来,取了桌几上新到的报纸,坐在厅中阅看。看着看着,他倏尔一惊,连声喊佟青槐。
“怎么了?”青槐应声过来。
“你看看。”杜康作将报纸递给她,佟青槐惑然着接过,页面上醒目的标题报导央府刚刚召开一次多党派人士坐谈会,为“海上七雄”换届做准备。
“这消息昨晚新闻也播了。”佟青槐没觉出哪里异样。
“你看出席人名单 。”杜康作指给她,青槐看过去,发现参会人之一居然有许世嘉。
“世嘉到京都了?”青槐讶然,旋即自语道,“上月跟许太太通电话,她没说过这事呢。”
“上月?”杜康作看着茶几的桌面,轻叹一声,“又一个月过去了,说明两家联络不够。” 他沉思着,自我反省道:“其实我也有问题,许氏家族在香江向来一门独大,杜氏这些年发展迅猛,我以为杜氏业务不进香江,就是对许氏最大的尊重,现在想来,可能许家认为我们势大而骄,有心疏远他们了。”
“嗯……”青槐听他的话,也点点头,“你以前顾忌他们的身份地位,怕有攀附之嫌,如今你也人在高处,人家或许有同样的顾虑。”
“是。”杜康作似是应肯佟青槐,又似对自己在说,“以前香江是整个中华的商贸咽喉,如今地位早已变化,他们也需要主动与内地融合,这其中,我忽略了很多事。”
佟青槐思索着,沉沉地点头,未再说话。两人沉默良久,佟青槐忽然想起点什么,“我赶紧给许太太打个电话,问问世嘉此次的行程,如果可能,我们把他接过来坐坐。”
“嗯,这是个好主意。”杜康作道。
《南岳奇侠》开播,收视率连创新高,这本是部冷剧,不过是荣泽影业为了做足当年的计划出品量,以极低的成本拍摄的,公司也没对它设什么预期。哪想它异军突起,独占天时,恰遇剧中演员“蒋曼若”连番话题,剧组双借势发力,频频拿蒋曼若挂榜站台,使得此剧收视率一路飙升。
然而,全剧播完后,蒋曼若却遭遇受众嘘声一片,有当红名嘴直言:“相较于蒋小姐在‘地库事件’中身怀绝技的自然表现,她在《南岳奇侠》中的演技堪称幼儿园水平。”
“妹子,有机会去中南海做保镖吧,演戏实在不合适你!”
“女侠,回家开武馆,我们拜师。”
“亲,你只要不演戏,怎么我都喜欢你。”……
网友们纷纷戏虐,纷纷表达对她演技的失望,姚菁坐在车中,看着网民对蒋曼若演技的各种吐槽,心下担忧。《韩熙宴》正在筹资,乐幕泽钦定蒋曼若为女主角,投资方看了蒋曼若之前的作品,对她的演技十分质疑,此番网友又一边倒地诟病她的演技,不知投资方会不会中途退出。
“这事还得跟老板再谈谈。”姚菁心想着,命司机加快了速度。
“乐总,您看看这些。”乐幕泽的办公室,姚菁将网友的评论放到乐幕泽面前。乐幕泽拿起,一一详阅,未置可否。
“《韩熙宴》女主角之事,您是否再考虑一下?”姚菁小心地询问乐幕泽。
乐幕泽依旧果决,“不用考虑,就是她。”
“老实说,大部分人可能信心不足,包括我本人。”姚菁试图说服他。
“《南岳奇侠》并未发挥蒋曼若的长处,打斗戏都集中在女一号身上,蒋曼若仅有的戏份都集中在言情部分,这恰恰是她的短处。我已经约好《韩熙宴》的编剧,请他针对蒋曼若的个人特点,重新调整剧本。”
姚菁猛地看向乐幕泽,觉得不可思议,她在这个行业二十余年,很少听说为了演员调整剧本之事。
“下周《韩熙宴》开机发布会召开,届时将公布影片的主创阵容,如果您已决定,我没什么好说的。”姚菁不满地,幽幽道。
“我明白你的顾虑,如果投资方信心不足,就请他们不要投,我以个人资金填补。《韩熙宴》是我对“蒋曼若”的承诺,噢,应该是“蒋桦林”,开机发布会那天,起用她的真名——蒋桦林。”
“明白。”姚菁定看着乐幕泽,低低地静应一声。沉默了一会儿,他转问乐幕泽,“任女士那边进展如何?”
乐幕泽听她此问,无奈摇头“找不到她的人,电话也不接,昨晚上门去拜访她,扑了个空,离开时正遇方绍昌的车进去。”
“方绍昌?他也亲自登门?”姚菁吃惊,有些难以置信,方绍昌走上层路线,向来目中无人,竟肯为一名编剧放下身段?正思索间,乐幕泽补充道,“方绍昌登她的门,也不是第一次,上次《惊情1946》被他抢先,也是因为他暗下做足了功课。未来的影视业,核心竞争力就是创作,人、技术都可以复制,唯有思想,任飘萍恰是百年一遇的创作奇才,也无怪这些大佬们都紧盯着她。”
“嗯。”姚菁听着他的话,也不由地点头,“任飘萍若被方绍昌签去,盛东文化在华文影视市场一头独大就毫无悬念了。”
“我看难!”乐幕泽很有把握,“以我与任女士的接触,她轻名利重志趣,方绍昌与她的价值观截然不同,她不会与方绍昌长期合作。”
“这到是。”姚菁也认同,“当时《浮生若影》大屏幕改编权,盛东传媒的条件比我们优厚得多,她还是把版权给了我们。”
乐幕泽沉吟着点头,“现在最麻烦的,是见不到任飘萍。”姚菁忽想了想,忽然笑起,“这到符合她的性情,她本来也不是常人。”她这话隐约带了一点讽刺,乐幕泽看了她一眼,未再说话。姚菁说任飘萍“本来不是常人”,指的是她生平一段奇特的经历。任飘萍幼年时曾为“再生人”,记得自己前世的事,为此,新华社在她九岁那年,还专访过她。然而十二岁以后,她渐渐忘记了前世,如今她年四十有余,有人再问她当年事,她一概不知。”
蒋桦林在新搬的寓所里研习《韩熙宴》剧本,看至忘情处,不禁挥拳踢腿地演练起来,痛痛快快地打完一个回合,收了拳,蓦然发现身后站了一人。桦林一怔,“你怎么进来的?”
“买通隔壁大爷,翻阳台进来的。”杜轩时看着她,一副吃尽苦头的夸张模样。
“你怎么不叫我?”蒋桦林诧异。
“我在门口敲半天的门,把110都敲来了,就是没见你开门。”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没听见……”桦林惭愧不已。
“是不是该表示一下,我冒着生命危险爬阳台进来……”轩时摩拳擦掌,目光灼灼地看向桦林,暧昧着双眼,脸只往上凑。桦林怔了片刻,涩涩地在他面孔一吻,正待逃走,立即被他捉住。
蒋桦林骇异地看着他,满面惊容,欲避无力,轩时看她滑稽的样子,忽然笑起,举拳顶了顶她的额头,“真笨,又一天没下楼吗?”
“嗯。”桦林虎口逃生地吐口气。
“看你,满头大汗,快洗把脸吃东西。”轩时把她推到洗手间。
桦林洗完脸出来,桌上已堆了一堆食物,她坐在桌前,打开食物包装,把东西分出来。
“我吃过了,你别管我。”轩时坐在地上,随手翻书。
“哦。”桦林应一声,自取了一只“盒子馍”来吃,“嗯,这盒子馍好正宗,在哪里买的?”蒋桦林咬一口,立即惊叹。
“大学城。”轩时头也未抬,应一句。
“大学城?”蒋桦林复述,“那不是反方向?到这里好远!”
“出发早,多跑几步而已。”轩地淡淡道着,正低头看一份剧本。桦林不再说话,兀自安静地吃东西,她眼望着地上低头坐着的男人,止不住满目含笑,这个男人,除了出身不尽人意,其它哪里都叫她欢喜。
“这些都是剧本?”轩时翻看一阵,随意问蒋桦林。
“嗯,菁总前两天给了我这些剧本,让我找找角色感,看对哪些人物比较有感触……”
“全都一般般。”未待蒋桦林说完,轩时把书扔出去,“你应该演任飘萍的作品。”
桦林呆呆地看住他,既尴尬又觉滑稽,任飘萍是谁,岂是她一个小演员想演就演,连李傲芙这种大咖,为与任飘萍拉近关系,都亲自到她父母病塌前伺候,普通演员哪有这种机会!’她想着,也未争论,只讪讪地笑了笑,低头收拾桌间余食。
“合适的角色可以成就一个人,不合适的角色也足以毁掉一人,你不是演技差,你是缺乏合适的角色。”轩时仰靠在地上,看着蒋桦林,煞有介事。
蒋桦林沉默着,不想告诉他这个行业的艰难,和小演员们有限的生存机会。很久,她轻声道:“我本来也不知道该怎么演戏,我来京都是想做拳师,进了这个圈子才发现,演戏不需拳师,很多次我都想退出,每每这时,我就拿‘青猪侠’来激励自己,走着走着,就到了今天。”
轩时听她的话,凝望着她,渐渐站起,步至她身前,搂住她,细看她的面孔,她低垂如少年的脸,红润中略带些肉感,长长的睫毛抖动,如初生般纯洁。他不觉轻轻凑上去,吻向她的唇角,她回望着他,瘫倒在他的怀中。他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向她衣间,解开她内衣的排扣,她突然锥刺般惊醒,慌乱地挣扎,脱出他的怀抱,面红耳赤地呢喃,“不行、不行……”
从桦林的寓所出来,正是华灯初上时分,轩时在晚风中兜了两圈,身上的躁热迟迟不褪,未几,他还是约了一名女子,直奔郊外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