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做兼职？一家涉.外酒店的日式咖啡吧需要一个懂些日语的年轻女孩儿做服务员。”快放暑假了，上完最后一次数值分析课的李老师问我。
“本来我女儿一直在那里做着兼职，她毕业工作了，老板挺信任她，让她推荐一个人。”李老师微笑着。
“想！”我一点没犹豫，跳着脚拍着手就应了下来。我得为自己赚生活费呀。
工作时间是每天下午五点到凌晨十二点。那是一个富丽堂皇的酒店，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去这样豪华的地方。尤其当我见到那位大堂餐厅经理，总是操着流利的英语陪一些西装革履的外国人进出餐厅，心里特别佩服，也对这家酒店生出几分亲切。后来，我听说那个女孩是北大企业管理专业毕业。
因为有人推荐，很轻松地就通过了面试，便开始了酒店打工生涯。
咖啡吧在酒店大堂南部分，临窗。灶台既简单又开放，灶台上面是吧台。大部分客人都坐在吧台位置，我们与客人仅有一台之隔。
一个周五晚上的九点左右，楼上住的一家日本公司驻华代表佐藤先生下了班，来到咖啡吧喝咖啡。他是酒店常驻客人，也是我们咖啡吧的常客。
“晚上好！”我用日语和佐藤先生打着招呼，开始为他磨咖啡。
晚餐结束后，他的习惯是会喝上一杯现磨的咖啡。在咖啡吧坐到夜间十二点，再回房休息。这里的客人，都是长期驻华，都有思乡情结。所以，为了获得客人更多的消费，我们需要适当的和客人闲聊一些和家乡亲人有关的温暖话题。
没有新客人，佐藤先生就开始和我闲聊，他总是想家。据说，他年底就退休回日本了。他偶尔会落泪，偶尔会挂着思念和微笑讲起他的家乡，偶尔也会八卦起和他一同驻外的同事高桥。那个年轻一些的，要经常出差。
“呀，高桥先生活得很辛苦，他在日本有老婆有孩子，可是在中国，在另外一个很远的城市也有老婆有孩子，他的假期全用来去看中国的老婆和孩子，他根本就没有休息时间。”瘦瘦的佐藤先生会用平日刷日剧听到的温和口吻叹息着讲着高桥。
有时，我也偶尔能见到高桥。不到四十岁，看起来生活得特别紧张。他偶尔会和佐藤先生聊聊在中国的见闻。
其实，来咖啡吧第一次见到佐藤先生做自我介绍时，我就说明了我是学生和做兼职的原因。
我的日语听力很一般，佐藤先生从不戳穿，总是时不时有更多一些的消费，这样一周才到酒店一、两次的老板对我格外满意。
这个周五晚上，佐藤先生正讲着他家乡的趣事，来了三位年轻的俄国客人，他们不说英语，我不会说俄语。
佐藤笑了笑：“呀，小韩，我来帮你。”
便为我和客人做起了翻译，听起来非常流利的俄语！三个人很满意，他们点了三杯伏特加。咖啡吧的白酒都是以杯计量来卖，一杯的价钱比外面一瓶的价钱还要高出许多。
因为是日式咖啡吧，我们的服装是那种有些像中国唐朝时和尚们穿的出家服，还是蓝色的，在腰部系条黑色的带子。非常中性，肥肥大大，看不出身材。
三位俄国人看起来刚派往中国不久，对一切都感到很新鲜。偶尔，他们会和安静地坐在一旁的佐藤先生打个招呼，佐藤先生再用日语翻译给我，那天晚上我的业绩非常好。
十二点以后，换班的女孩到了，佐藤先生也准备会房间休息。我到洗手间，换上平时穿的修身连衣裙，再回到咖啡吧，准备离开。
那三个年轻的俄国人就像看见了美丽的仙女，惊在了那里，脸上透着高兴劲儿和原来如此的大悟状。
我不由得冲他们笑了一下，我明白了，那个工作服其实真的很难看。但据我们的主管说，那是酒店要求的工作服板式。
我其实不是很漂亮，只能算端庄，那晚客人对我换衣之后的惊叹，应该是对比出来的效果，可我还是美滋滋地离开了酒店。
咖啡吧的小吃相当贵，就是一盘只能装几十粒儿的花生米也要五十块钱。我会时常自己从超市里买好一点儿的花生米，带到酒店，免费送给客人。这是主管教给我们的方法，她说这样避免客人流失。
老板娘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士，却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我记得她留着齐短发，发质好得出奇。眼睛很大有些陷，皮肤像牛奶一样白，大概有一米七的样子，美得脱俗，一看就是富贵出身。主管悄悄告诉我，她是全职太太，咖啡吧经营着也是用来玩儿的。
我当时，很惊讶人与人的生活处境，倘若你不是亲眼所见，你是很难想象有多大的。
咖啡吧斜对面有一家氧吧，氧吧老板和我们老板同龄，也很漂亮，但更多的是人工雕琢，打眼一看就是四十几岁的样子。
氧吧老板很用心地经营着氧吧。她们是朋友，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电影明星和她的伴友。
氧吧只有三个工作人员，两个女孩儿一个白班一个夜班，女老板自己也会工作，经营得很卖力。
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个瘦瘦的比我略大一点儿叫“小静”的清秀的女按摩师。她曾在没有客人的时候，来到咖啡吧，趁咖啡吧全是熟人时给我按摩，把我惊住了：力大无比！
有时，女老板工作很辛苦，到咖啡吧闲坐。她会教我按摩，主要是为了让我帮她按摩。我很愿意，因为我觉得挺有意思。
就是在那段时间我学会了简单的按摩。后来读大三下半学期，因为想考研，我的学习就忙了起来。那位氧吧老板还希望我毕业如果没有考取研究生，去她的氧吧工作，做氧吧经理，她不想自己继续打理了。
在酒店打工的日子，还有一件事情让我难忘。那就是见到歌唱家刘欢老师。
那是我唯一一次在现实世界中见到刘欢老师，印象特别深刻。现实中的他比出现在屏幕里的要耐看，很有身绅士风度，很洒脱。
刘欢老师当时是和一位知名主持人还有一位流行歌手，他们选了个吧台位置，喝着茶，闲聊着，一点架子都没有。
那天佐藤先生不在，咖啡吧起初只有刘欢老师一行三位客人。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位美国客人，我们那位专门说英语的同事不在，我的英语水平听起来实在脸红。
刘欢老师看了看我，很不解的表情。我当时就明白，他准是在想，怎么涉.外酒店的服务员英语水平这么差？
随后，就没有一句客套话地开始当我和那位美国客人的翻译。
我惊在那里，我知道刘欢老师法语很流利，却原来英语一样流利！他们之间的对话特别顺畅，为我翻译的刘欢老师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视我的意思。他旁边坐着的那位女主持人始终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刘欢和那位美国先生的对话。
我的心里特别激动，却只说出了一句：“谢谢！”
终究是佐藤先生先离开酒店，而不是我。
冬天还没结束，佐藤先生的任期就满了，回到日本也会马上退休。所以，那个冬天佐藤先生看起来格外精神，话也多，总是面带笑容。
对了忘了告诉你，佐藤先生的面容长得和我们的影视剧中的日ben.jun官非常象，他是典型的ribenren的面孔，人却非常友好，反差极大。
有一天，佐藤先生邀请我陪他去逛商场，我从来没有去过的高级商场。他想为家里人买回去一些中国特色的礼物。就在那个星期，佐藤先生便要回日本。
我便应了老人家。在他选内蒙古羊绒衫和杭州丝绸时，他尤其询问了我什么颜色漂亮。我按照自己的喜好给了他意见。
周五的晚上，我当班，佐藤先生到咖啡吧告别，我才知其中一件羊绒衫和一条丝巾是送给我的。他还送给我一支英雄金笔。
“呀，汉字非常漂亮，愿你用笔写出好看的汉字。”他象往常一样顿了顿，慢悠悠地说。
韩梅口述细雪如烟执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