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胜,则承受

      离开实验两个月了,这两个月,是我近五年来精神压力最小的一段日子,随着妞妞病情的稳定,我觉得生活重新闪现曙光,我的,妞妞的,乃至整个家庭的未来会一路阳光。

      两个月来,读了两卷书,写了一篇课题,又零零碎碎的写了一万多字的小文,每天给妞妞做局部按摩,陪她说话,带她外出。虽也上班,但更多的是在享受着做母亲、做家庭主妇、做自己的生活,说不上快乐,也没有痛苦,说不上充实,但也有序。

      生活的表面暂时呈现出了安静,平和。内心深处,却没有一刻放松过警惕。有时,我就想,自己是一个战士,过惯了炮火连天的生活,和平一时降临,也不敢放下手中的钢枪,总觉得未可知的敌人会突然埋伏在哪里出现。我知道,这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生活。毕竟经历了那么多,相信了生命有不可违背的突如其来,意想不到,所以不敢再像年少那样有热切地期待与憧憬,能做的就是守好今天,静待明天,珍惜今天的祥和,感恩明天的安宁,也随时准备应对任何不遂意的发生。

    其实,当它真的来了,我发现自己并不确定该如何去做。

      今天早上,我又看到妞妞在点头,幅度大于往日。这是近20天来都有的现象,我确定,这是稳定了近两个月来的病又复来了。本身,这次的稳定就是一次莫名其妙与无缘无故,我以为冥冥之中有上苍的垂怜与眷顾,于是改变了自己的一切来准备迎接我所希望的孩子生命的盛装怒放:她俯仰巧笑,她撒泼涕泪,她翻动爬滚,她摇摆靠站……我觉得她心智与运动的按钮已慢慢开启,虽然迟来,但依然让我喜极而泪,近五年的辛酸苦累,都在她妖娆的笑脸中化作了云烟,我以为生活翻开了崭新的一页。可是,病魔在不经意间又偷偷狞笑。

      这几天,我都在考虑,孩子的下一步该如何落脚。从专家到土医,我把做过的治疗与经历的医生捋了个遍,我把了解的病友情况想了个遍,突然感觉很迷茫,又一次感觉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刻。我和孩子爸商量,他默不作声,我知道那是一种极大的压抑与隐忍,就像我内心深处无比清楚孩子的状况,却有人满怀忧虑,满腔关心地告诉我孩子病情多么多么糟糕一样,我只有面无表情地应声:“我知道。”然后看到自己的心脏崩裂在胸腔,飞溅出满嘴的血腥味。

    奔跑了近五年,除了路上与医院,日子中其它的内容一片模糊。持久的征战,当再次看到病魔狰狞的面孔时,我发现自己已无所畏惧,心在胸腔里“砰砰”如常,虽然跳动落下时重了几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屈服于命运,但我知道自己的状态不是麻木。既然来了,那就接着过招吧,我没有取胜的把握,我只有继续向前的勇气。

      有人说,每个孩子都是天使,在茫茫众生中,选择你来做母亲,必是因为她相信你能给予她最好的庇护与关爱。想到这句话时,我无比惭愧,目光投向女儿,她坐在我身边玩玩具,此时,明澈的眼眸与我相碰撞,脸上马上开了一朵花,我不仅莞尔,眼中顷刻也溢出了泪花:孩子,我们继续战斗,如若不能带你取胜,那就让我们一起承受吧!

后记:写到结尾,我看着妞妞停滞好长时间,突然有种无力感,人的命运真能把握在自己的手中吗?那么,我女儿的命运把握在哪里呢?我的努力真的无法改变她所经受的痛苦吗?承受,就是唯一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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