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我受到了很严重的精神创伤。每晚都在反复的噩梦当中度过,白天都没办法进行正常的工作、生活,家里只能靠妻子微薄的收入和之前的积蓄来支撑。在医生的建议下,和妻子商量之后,我们用最后一点积蓄买下了一栋湖边的别墅。因为十分偏远,所以价格仍然在我们的承受范围之内。
搬过去之后,精神状态有所好转。我已经不做噩梦,只是每天醒来之后会迷糊好一会,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忘记自己是谁。但和每天做噩梦比起来我已经轻松了许多,加上妻子还是觉得我的精神状态并无好转,我就一直在这栋别墅里养病。
闲来无事我会坐在湖边的椅子上,翻阅一些房子之前的主人来不及带走的东西。他是一个动物学家,所以留下了很多资料。也许是打发时间的东西太过无聊,又也许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太过安静,我常常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唯一记得的就是湖水的味道,很好闻。
在资料当中的一本日记,让我对这个动物学家越来越了解。他想研究生活在这片湖水当中的一种两栖生物,所以在这里建造了我现在居住的房子。根据他的记载,这种两栖生物能够影响到人类精神。他称之为为“偷鸡蛋的贼”,理由是他将每个人的精神世界都比喻成一间房子:有的人懒得修缮,就住在最原生态的精神山洞里面;有的人非常注重精神世界的完善,那么灵魂就是一座城堡。而动物学家称自己的精神为一座殿堂,那些能够影响到人类精神的两栖生物,就像是贼从城堡里偷走鸡蛋而已,所以对它们嗤之以鼻的动物学家就取了这样一个诨号。他始终认为这些生物的影响对他这样坚毅理性的人来说,微不足道。
之后的日记对这些生物的记载越来越详细,他认为这些生物会使人们忘记梦的内容,每晚他们会聚集到房子的周围来,散发出气味来影响房子里的人。发现了这点之后,动物学家对自己的情况也进行了纪录:睡眠质量越来越好,但每次起床之后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记起昨天晚上的事,他认为,偷鸡蛋的贼不仅仅是让他忘记梦的内容,作为每天入睡和醒来的连接,也被它们慢慢偷走。
随着日记的记载,动物学家的日记里已经出现了很多错别字,甚至很多留白的字。它的记忆力已经严重受损,经常会忘记自己是谁,甚至会认为自己是捡起笔记的其他人。
在日记的最后一页写到:“我本来以为,它们只是偷走了梦的内容,于我的精神殿堂毫无影响,但梦的内容本身,也是一种连接现实的线。当我回过神来,我的城堡里,已经站满了偷鸡蛋的人。”
看完日记,我仔细想了想,似乎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昨天晚上的记忆也似乎离我越来越远。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盯着湖面看了一会。我觉得这些生物对我的生活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我打算给日记重要部分折个角,方便以后研究。我翻到偷鸡蛋的贼定义的那一页。那一页的右下,已经被折了很多次角,已经快要断掉。
一定是日记主人折的吧,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