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东奉旨剿匪,领着三千将士在寒秋山下盘踞。
没直接打上山的原因很简单,有人下山来迎。
李鹤东这个领兵而来的小将军,身份有些特殊。首先,他是这次剿匪队伍中最高位的官员,是这支剿匪队的将军。除此之外,他的祖父曾是拥有赫赫战功的开国将领,曾身居大将军之位,照管国之重军。他的父亲在他年幼时,于一场战事中为救先帝亲弟而战死。于是这位被救下的王爷认下李鹤东为义子,还请求先皇,也就是他的亲皇兄钦赐皇族姓氏名讳给他,他才成了如今的李鹤东。
就是这么个官家子弟地位无法比拟,身份堪比皇帝族亲的年轻人,一身的骁勇武艺无处可用,全都因为皇帝一句:“东弟你还是踏踏实实在京中谋个清闲官职就好,也免得清王皇叔心疼紧了念叨朕。”
李鹤东的亲娘,诰命夫人急着给李鹤东寻一门合适的婚事,自己好真正的颐养天年,等着抱孙子。而李鹤东家中老夫人,他的亲奶奶老诰命则说:“这孩子乐意怎样便怎样。他爷爷在世也觉亏欠了他,如今他不在,总不能再让他心里过不去。”
所以,说李鹤东是京中高官子弟中一霸,全不过分。
小霸王李鹤东早就听过城外不过三十里,有座寒秋山,山上盗匪盘踞,平日以劫掠过往商户财银为生,近两年里,也出过几次人命案。因来报的都不过一些寻常商户,再加上那伙山匪人数之众多于上千,这么久来,这几桩案子反倒是无头无门。这次被翻出来处理,还是因为宫中一位妃嫔家中后辈女儿嫁入城内,就在这迎亲的路上,被劫。越是那高官之户,越对这般事情更为重视。可怜了那出嫁的姑娘,先是被劫匪惊得六神无主,后被夫家退婚心愧难当。急羞之下,竟想不开,悬梁自尽了。
得闻此事,后宫里头那位不乐意了,央着皇帝,非说这门亲事也算是皇帝搭线,如今被这一群山匪折成这样,这匪窝不平,怎能平气。皇帝实在被她缠哭得没辙,点了三千卫去剿匪。到底是一支队伍,还是需要领兵的。左右这不咸不淡的磨工夫差事落在了李鹤东怀里。
李鹤东倒是个不甚介意的。在他看来,能穿这身薄铠,坐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领兵在前,是他从小的梦想。父亲走后,他就一直存有的梦想。
他憋着一股气要把这差事办好,谁知队伍都到了山脚下,却被山上下来的人给堵住。
来人老高的个子。李鹤东高坐马上,离了些距离,竟不需低头去看。只见那山下路门紧闭,那人站在最前头,后面跟着十几号汉子,那个看着都比他身子魁梧有力。他也就占着个子高些,却是个斯文模样。李鹤东见过很多文官,瘦弱但精明的模样,却肉不如他这般的,面对三千军马,淡然无畏。
“阵前何人?”李鹤东尚未开口,一旁副官扬声问道。
“回大人,在下谢文珍,是这寒秋山上,逐风寨人。”那人回得倒是干脆:“在下得寨主授意,得知小将军今日领兵前来接收逐风寨归顺一事,特于此地等候将军大驾。”
“归顺?”李鹤东一时没听清,反问。
“是的,归顺。难道小将军不是来接收归顺一事?”谢文珍,那个大高个子笑着反问。
“嗯,应该….是?还是不是啊?”李鹤东一头雾水,也是有点为难。不过私下想想,若能不费一兵一卒,还能够让这帮有武力在身的人报效朝廷,岂不是比剿杀来的更好一些。
“既然招安一事,你们已收到旨意,便整肃寨中所有人等,随本将入城吧。”想通这中厉害,李鹤东扬声说道。
“大人且慢。容小人一问。”不成想那谢文珍还是个磨叽性子,说起话来一慢一慢,颇有些惹人烦躁:“这寨中亦有老弱孤独之辈,是否也在招安旨意之内?”
“你寨中计人数几何?”他没回答,反先问道。
“实人数计二千富百余。”他答。
闻言李鹤东心内一动。原本接到的旨意中,提及这寨中不过千余人。此二夜罢了,竟是多出一倍来:“你说的,可是实情?”
“自然,小将军不信,自可遣人入寨计数。”
“为何人数如此之多?”
“小将军可知南洪灾事?如今洪退疫生,流民北迁。最早一批已然及城外。如今寨中有近千人,便是南洪流民。”那人揣着袖子,微微扬眸看来。
李鹤东眉头一皱。他不问朝事,整日斗虫遛狗,却也知晓,若他所言属实,那必然是南洪治灾过程中,有官员隐情不报。当今皇上登基不过十年,稳局有余,开拓不足,很大程度是先皇遗留休养生息,养民保稷之政策。若这事坐实,可想帝于百姓心目之中,将存有何等颜面?
李鹤东现在也不急着上山。着人拿他令牌尽快入宫禀报。另一面,命人扎营寒秋山脚下,以防寨中人趁其不备四散逃离。
没等到报信小将,反倒是帝身边禁侍驱马先行一步迎李鹤东领诏回宫,一面交代围困寒秋山,等新将领前来接手。
李鹤东不得已领旨回城。入宫与帝密谈至深夜,便遣其回府,不做他用。而这些事牵连之大,涉及之广,让李鹤东头疼的同时,完全忘记那个他其实挺感兴趣的大高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