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祖母

夜里，我会把那天的萤火，送到你的窗前——那是我爱你的意思

——题记

她常常把椅子放在阳台，安静地坐着，盯着窗外的风景发呆。直到日落，夕阳的余辉洒落在落地窗下，丝丝银发上增添了许许温暖，松弛的脸上有过岁月深深亲吻的痕迹。

“叩叩叩——”突然的敲门声打破了整日的沉寂。她愣了一下，再缓缓地撑着把椅，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拖鞋踏在陈旧的木板上断断续续地发出“吱——吱——”的声音，时而低沉，时而微小。还没到门前，便急着用她低哑的声音喊着：“来啦！来啦！”

打开门，浑浊的双眼里涌过一丝透澈的泉水，清晰地倒映出一个小小但对她而言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是她心心念念的小女孩。“祖母！”清脆甜美的声音似乎从远方传来，跨过了叠嶂的山峰，密密的云层，爬山涉水，带着自然的亲切，最终传到了她的左耳。

这一刻，她仿佛等了几个世纪，如此漫长。祖母眼眸一闪，微微张开嘴却好像不知该说什么的好，没有说话，嘴角微微上扬，沟壑纵横的皮肤被自己的笑容影响下回到了几年前的模样，甚至更早……

祖母想帮小女孩提行李，却被小女孩连忙阻止。“我来，我来，我可是大力士！”小女孩可爱地笑着，小心翼翼地把祖母推了回去。祖母也没闲着，在家里四处走动，时不时发出塑料褶皱挤压的声音，铁盒打开又合上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掉在木板上发出“磕磕”的声音……

家里似乎又回到了平时的热闹。

小女孩来到客厅，祖母把她所珍藏的好吃的全部倒在了茶桌上，站在那开心中藏着些许激动，说道:“雯雯回来一定饿坏了吧！快来吃点！”小女孩眼睛发亮，笑嘻嘻地小跑过来，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一个板凳便坐着，撕开塑料包装袋，小小的红糖麻花塞进了小嘴巴里，鼓鼓的，像仓鼠的脸一样可爱。祖母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注视着自己眼前的小女孩，情不自禁地跟着小女孩笑了，祖母笑起来时，眼睛像一对弯弯的小月牙。

“祖母，你也吃点吧！”小女孩把手里的饼干分给一旁的祖母。她连忙挥手，解释道：“我不吃，我不饿，你吃。”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咯咯”的笑着，连忙用手遮住自己露出来的假牙并说道：“我给你讲啊，这周我去你老姑爷那吃宴饭，你那些弟弟妹妹们东窜西窜，四处找瓜子呀，糖呀，哦，还有花生，一个二个口袋里都满满的，笑死我了。吃饭时你的姑婆们把自己面前的糖什么的都用口袋装起给了我，让我带回家吃。喏，你现在吃的就是我上次带回来的。还有啊……”小女孩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看着眼前兴奋的祖母说着这周发生的趣事，时不时拍几下手，几颗假牙不小心又给露了出来。

  陆陆续续，家里的人也都回来了。年幼的弟弟才刚学会说话不久便用他的小短腿跑向祖母的怀里，探出小小的脑袋，清澈如湖水的眼睛里装着祖母慈祥温和的笑容。两颗小乳牙调皮地露了出来，用他软绵绵的奶音叫到：“祖~母！”“诶！我的小宝贝！”祖母小心翼翼地衬着自己的小麽麽，抱在自己行动不便的大腿上，逗得祖母哈哈笑。

  “吃饭喽！”奶奶从厨房里端出热腾腾的粗米饭。一家人围在餐桌上，祖母安静地在一旁帮忙，她拿着饭勺往饭桶里使劲地向下捣鼓着，琢磨了几下，便把满满的饭粒给盛了上来，放进小女孩的碗里。“祖母，好多呀，我吃不完。”小女孩摸了摸自己有些圆圆的小肚子，看着眼前快要从碗里滚下来的米粒，不知从何下手。祖母一边夹着青菜，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吃那么少可怎么行，你现在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哦，好。”

  夜深人静，小女孩和祖母睡在同一张床上。望着窗外，没有星星。还是和以前一样，祖母的床被里总有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不刺鼻，对小女孩来说这是一种小时候的温馨。

  “哎，现在老是睡不着，翻来翻去，还是睡不着，真伤脑筋……”祖母靠着枕头，闭上眼嘀咕着。

  不知过了多久，“呼——呼——”，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从小女孩耳边响了起来，像是一首安详舒缓的摇篮曲，在夜空下演奏着，带着远方故乡的那片麦穗的气息，麦田里闪着点点萤火，是夜空中的星星。

  小女孩安心地笑了笑，听着熟悉的摇篮曲，靠在祖母温暖的怀里，渐渐陷入梦乡——

  梦里面，弟弟在院子里欢快地奔跑，家里的小黄狗穿梭在有谷子气息的麦田里与萤火虫嬉戏，小女孩和祖母抬出椅子来到坝上，扇着扇子，安静地听着祖母讲故事——

  每一个不在家的夜晚里，小女孩都会望着窗外的夜空，想在祖母的耳畔边说：“晚安。”

  那个小女孩，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