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仨
作者: 如雪
我们仨一年见一次面。
我们仨从芳的店里出来,拐一个弯走到街上,告别。
芳回店里去,我顺着再走几步,依依不舍的与华分开了。
我们仨之中,华在鹰城教书,芳经营着一个药店,我是流浪猫一样东一阵子西一阵子的干零工。
华每年暑假从鹰城回来住几天,看望父母,也来一两天看我和芳。
我们(我和芳)也计划了多次要去鹰城看华,但终只是计划,并没有真的去。没有去的原因多半是因为芳,她总是忙碌着,忙完店里忙孩子,以至于我们的计划总是流产的。
告别的时候,我们又说起这个来,芳说:等我练熟了车,带上你去鹰城。
我和华笑起来:等你练车多久了?
我们又一年分开了。
我们仨初相识,是十八九岁的年纪。我和华上高一,芳在中途插班进来,我们坐在一起。
华是走读生,家在学校附近。熟了后芳去华家里住,我与芳放学一起吃饭。
芳性格温和良善,面对学生食堂长长的打饭队伍总是很无奈。我常常义不容辞的充当冲锋者,芳站在队伍边上等我抢到了饭接应。
闲下来的时候,我们仨会聚集在华的闺房里,嘻嘻哈哈聊东聊西,完全不知道相聚也会有分离之日。
高三上学期期末,芳和我们分别了。
临走的时候,芳从家里带了一瓶子酱豆给我,交待我要记得打菜吃。那时候我家里穷,常常是芳买了菜票给我,我们共打一碗冬瓜菜,零星的几根粉条漂着。那时候的冬瓜菜异常好吃,我们有滋有味地吃着,连菜水都要用馒头沾得干干净净。
后来我和华捆扎了芳的被褥,带着芳的行李去送她。
一程程的路途,我们仨并行,叽叽喳喳的话语绵延了一路,走过了双楼路口,走过了杜曲集镇,走过了新老颍河,走过了蜈蚣渠边上的大郭乡,走到了芳的家乡所在的小村。
我们仨最终还是分开了,在芳的家里停留的情景都留存在模糊的记忆中,只记得芳带我们去嫂子的院子里看她家的小花猪。
后来,华也离开了学校去小学教书。
我们仨彻底分开了。
芳半年多后进了县城的医药公司,华一直在乡里的学校教书。我会不定时地去看华,呆在华的宿舍里等华煮喷香的方便面;偶尔进城,也会去看芳,并且停留一宿,看芳和了面,烙油饼给我吃。
我们慢慢的大了。
我们仨最早结婚的是华。
华要嫁人了,我跑到城里去,买了那时候时髦的折叠椅送她。我想她随后的每一天,坐着椅子的时候就可以想起我了。
华出嫁的那天晚上,我陪着她安静地呆着,看她的家人忙前忙后,索索碎碎的事情总也没完。
我们俩当时说了什么都已经忘记了,五味杂陈的感觉现在还记着。
第二天一早,华的新郎在一番仪式后接走了她。我看着华的那间闺房,想起我们仨曾经的欢乐,如今孤零零的了。
我们仨相继走进了婚姻,相继开始了作为女人而不再是女孩的忙碌。相聚的日子越发稀少了。
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再见面,匆匆的问过:最近见芳了吗?见华了吗?怎么样了?都还好吧?
又匆匆的分别了。
华为了和她的先生团聚,带着孩子转去了鹰城教书,我们仨见面的日子更少了。
08年,我与先生带着孩子住进了城里。离得近了,闲暇时间我会到芳的店里小坐,但多半的时候我们都是忙碌的。
慢慢的,我们的孩子都大了,我们不经意走入了中年时光。
走入中年的我们体味了生活的无奈,看遍了人世沧桑,渐渐失去了激情,却更加怀念曾经单纯欢乐的时光,以及彼此之间保存的那份经年不变的友谊。
我们仨没有约定,我们仨心有灵犀,我们仨会不定期的互相问候一下:你在干嘛?最近忙么呢?孩子们呢?
我们仨会定期的告诉彼此,我近来干嘛干嘛了,我这段去哪里哪里了。没有任何目的,就是想告诉你,让你知道一下。因为我们仨都知道,你,以及你,是始终关心我的那个人。
后来我们仨又相聚了,在每一年的暑假,华忍受着晕车从鹰城回来的时段。
我们仨聚在一起,仍然如十八九岁一样,瞎聊一通。
问问你家的孩子,我家的老人,甚至评点一下彼此的老公,哪里哪里做得不够好了,毫不留情地抨击一下。
我们仨聚会,花费一定是芳买单的,我和华都不争,我们俩穷,她买得自然而然,我们俩也就顺其自然。
我们仨相聚的时候,老是计划未来,计划着有一天,我们还不太老,孩子们已经自立了,我们仨要一起出去走走,一起走在远离周边人的路上,只有我们仨唧唧呱呱的说着话,不必考虑家人的打扰,还原我们仨曾经单纯的日子。
那一天的到来,肯定不远了。因为我们相信,这个世界虽然很大,但我们这样的友谊,只有我们仨。
我们仨今年又分开了,我们仨明年还会相聚的。
我们仨希望,我们仨永不变老,这个世间有永远的我们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