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我们为什么不能没有情感?

在《星际迷航》中,瓦肯人以摒弃情感而拥抱纯粹逻辑而闻名。他们曾经是一个热情且暴力的族群,然而战争几乎毁灭了他们。在瓦肯人的「觉醒时代」,他们决意彻底抛弃情感,任何牵涉到感情的行为都是不被社会所接受的。去除了情感的干扰,他们以理性统御自我,在很多工作中都表现得出类拔萃。

《星际迷航》的世界观设定里明显地将理性与情感割裂开来。现实中我们也经常抱有这样的想法:如果我们能更多地用理性进行思考和决策,而少让情感影响我的行为,那我们会比现在优秀得多啊,你看看那些我们佩服的人,哪一个不是很理性,哪像我呢,经常被情感所左右。

对于情感的这种认识,实在是错得不能再离谱了。

首先,情感与理性完全不是对立的。当我们运用理性思维分析并解决问题时,情感也参与其中。其次,我们对情感的误解,根源于我们低估了情感涵盖内容的广度。

理性的对立面是非理性,而情感显然不能和非理性划上等号。

情感是什么

在试图理解「人为什么不能没有情感」这个问题前,我们需要先了解一下「情感(Emotions)是什么」。

《心理学大辞典》中的定义是:“情感是人对客观事物是否满足自己的需要而产生的态度体验”。一般的普通心理学课程中还认为:“情绪和情感都是人对客观事物所持的态度体验,只是情绪更倾向于个体基本需求欲望上的态度体验,而情感则更倾向于社会需求欲望上的态度体验”。

从学究式的定义中,我们起码应该记住「态度体验」这四个字。

荀子把情感分为好、恶、喜、怒、哀、乐6类。笛卡尔认为,爱、憎、喜、悲、称赞、期望是6种基本的情感,其他情感是由这些情感衍生而来。斯宾诺莎则认为,基本情感是喜、悲、愿望3种。

所谓的态度体验,就是我们日常说的喜怒哀乐等;而这种种态度体验,就是人的需要是否得到满足的反映。

人为什么要有情感,因为情感有两个至关重要的功能。

情感赋予我们行为动机

史蒂芬·平克在《心灵如何运作》一书中,以《星际迷航》中的斯波克(瓦肯人与人类混血)为例,有如下阐述:

斯波克肯定是有某种动机和目标得,某种东西引导着他去探索未知的新世界,去寻找新的文明以及勇敢的去到之前没有人到过的地方。推测起来,大概是强烈的求知欲促使他去远航并解决难题。他和战友的友情,使他成为一名合格并且勇敢的指挥官。如果他被克林贡人入侵他会怎么做?他会做个手倒立么?或者着手解决一个四色定理的难题?

所以可以推测出,他的大脑能调动他的快速反应机制做相适应的选择。他在以后会避免处于相同的危险情境中,这说明他会恐惧;他在船上从来不赤裸裸地走来走去,说明他会害羞;他会起床,说明他有基本的行为动力;他与人交流,说明他也有社交的兴趣。

情感赋予了我们产生心理活动和采取某种行动(或动作)的动机。没有情感驱动我们,我们什么事都不会做。

情感赋予我们目标和次序

有一个化名为埃利奥特的病人,他的额叶皮质部分长了个肿瘤。在移除这个肿瘤的时候,埃利奥特的额叶皮质也被移除了一部分。埃利奥特没瞎没聋也没变成弱智,但是他无法设定目标,也失去了分清主次的能力。他工作中处理项目的时候,他可以充分的阅读并理解手上资料的重要性。但问题是他会突然之间莫名其妙的转向其他不重要的工作。他可以花一下午的时间慎重考虑用哪种分类方式来归类他的文件:是用日期还是文件的大小呢……

情感让我们可以设定目标并分清主次。你会渴望学习一门手艺,渴望读完一本书,渴望建立一个家庭,渴望去外面看看更大的世界。而且,这些事情的主次是靠情感来区别的。没有情感,我们无法正常地生活。

情感与理性

菲尼亚斯·盖奇是一个极度可怜的倒霉蛋。1848年,在一个建筑工地的意外爆炸中,一根铁钎穿过了他的脑袋。这根铁钎重达5公斤,从他的眼下进入然后从他头顶射出,落在约33米外的地方,上面沾满了血和脑浆。神奇的是,盖奇并没有死,甚至很快就恢复了意识。他站起身,被朋友们带去医院。在去医院的路上,他们还在一个小卖铺停了下来,他还要了一品脱的苹果酒喝。他因为严重感染做了手术,手术恢复之后,他没瞎没聋没哑没瘫痪也没有变成弱智。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失去东西的更糟糕。

他失去了他的性格。

达马西奥在《笛卡尔的错误》中是这样描述的。

盖奇曾经是一个很负责人的顾家男人,非常值得别人信赖。但那个意外之后他变得反复无常且非常无礼。他喜欢不时用最恶心的脏话骂人,不再尊重别人,对别人的劝说也显得很不耐烦。他的粗口是那么的低俗,以至于女性被建议不要在他在场时待太久。他再也无法工作,甚至失去了他的家庭。他最后待在一个四处飘荡的马戏团里,拿着那根铁钎跟别人讲他的故事。

从盖奇的故事我们可以知道,情感与理性完全不是对立的关系。能够合理的控制情感,是理性的具体表现。

无论是埃利奥特还是盖奇,都没有完全丧失情感,但因为大脑的某个部分受到了创伤,他们各自失去了部分重要的情感能力。然后,他们的理性也不再起作用了。

你可以这样理解,理性本质就是一种情感,我们称之为「理性情感」。理性情感是情感进化理论中最高级的表现形式。

人为什么不能没有情感?让我们从头捋一下:情感是人的需要是否得到满足的态度体验。我们表达喜怒哀乐,表达渴求与赞许,都是在做一种满足与否的回应。没有情感,就没有喜怒哀乐,我们也将失去做任何事的动机,失去所有目标,失去分清主次的能力,因此也不可能拥有理性。

没了情感,不是变得冷酷无情这么简单;

没了情感,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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