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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这是南小北第十二次在和别人聊天时引用这句《道德经》里面的话,看起来老学究一样的说辞,却真的是支撑着南小北生活的全部信念与动力,“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你信我,真没有。”南小北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杯子吸了一口饮料。
小朱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天天说这种鬼话的南小北,亏得她还有男朋友。
再猛烈的风也不会一直刮下去,再大的雨也有停的那一天。是谁这样做的?是天地。天地尚且不能长久,何况我们人呢?南小北第一次看见这句话是在八岁,当时就觉得就是这句话了,这辈子,她就信这句话了。
在南小北看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天长地久,不是她不浪漫,而是她觉得,只有不相信天长地久的人,才会格外珍惜当下,才能处理好每一段关系,才能把每一天都过好。
南小北厌恶分离,也因此讨厌终有停歇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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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小北把包往地下一甩,长出一口气,终于踩着春运的尾巴到了家。鞋架上自己白色毛绒的小熊拖鞋有些发灰,也没人给她刷刷,她倒是不介意,踩着灰小熊就进了屋,她已经习惯了不管几点回家都根本没有人,就算是腊月二十九也一样。
南小北的父母都是事业型那种人,越是南小北有机会休息回家的时候,他们应酬就越多,就算总有些不悦,都快三十年了,南小北已经完全接受了这样的生活。
晚上十一点钟左右,父母陆续回来,看见南小北脱得左一只右一只的鞋,朝屋里大喊一声“南小北你回来啦”,也不管她睡没睡。而南小北呢,就老老实实出来给他们倒一口水,说两句话就回屋睡觉——鞋子是她故意留下的信号,要不然父母第二天一早起来才发现她在家,那种吓一跳的表情好像也怪尴尬的。
南小北二十八了,她在广州工作,家在天津,现在的男朋友白译是广州人,是她的第四任男朋友。
这次春节白译说想让她留在广州,见见他的父母,南小北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还没结婚呢就这样,你爸妈是爸妈,我爸妈就不是了?”当然了,南小北只是心里想想,也没说出来。其实就算南小北回家了也见不着父母几面,放完春节的假期就要回广州工作,但她觉得时间一直向前,这样的二十八年不会多了。她太清楚时间的概念,所以就算再怎么样春节她也会回家的。
就算白译家庭条件非常好,白译的父母也事业有成,两个人的感情基本完全稳定下来了,也不可以。不相信天长地久就是南小北为人处世的唯一准则,对父母也是,对白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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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对父母不相信天长地久可能给人感觉这姑娘还挺孝顺,怕“子欲养而亲不待”嘛,可说到对白译估计大多数人都像南小北的闺蜜小朱一样觉得她有毛病——“谈恋爱说什么不相信天长地久啊,难道你天天都想着分手?”
这就回到了文章开头的那里,南小北春节回家之前在广州和小朱吃的最后一顿饭,她强调自己不相信天长地久,再一次给小朱引了《道德经》。
可南小北不是天天想着分手,她非常爱白译,她觉得如果相信未来还有很远的话就没办法珍惜两个人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了。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才觉得绝对不可以说什么三生三世之类的话。两个人就这一辈子,就这一辈子也不能确定会一起走到最后一刻。
所以格外珍惜吧。
这也是为什么在广州的最后一餐就算小朱已经回家享受天伦之乐了,南小北也要把她拉出来一起吃——亲情、爱情都是如此,友情又有哪里不一样?如果珍视,那就不要什么都等到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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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钟声敲响的前三四分钟,南小北拿出手机,给白译拨了过去。
对南小北而言,任何社交媒体上的聊天都不能让她觉得安心,只有听到了白译那一刻发出的声音,才算是没枉费一个当下。
两个人一起看着春晚主持人带着全场倒计时,在钟声敲响的那一刻,白译对她说“新年快乐我的南小北”,她笑了,喜滋滋地,“新年快乐我的老白”。白译不是南小北的初恋,南小北也不是白译的初恋,就算对两个人都对彼此的感情充满了信心,也商量好永远不承诺天长地久,在这个特别的日子两个人甚至没说什么“新的一年我们还要一起走”之类的话,就那么爱着,就像没有明天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他们始终是朋友眼中的模范情侣,就算南小北说什么都不肯留在广州过年,大家也知道,南小北和白译是超级相爱的,那与在哪儿过年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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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句并不怎么吉利的话,叫做“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这和南小北奉行的“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差不多,又不一样。就算南小北知道明天没有什么意外,她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好的当下来过,因为明天结束还有后天,后天过完还有大后天,时间的流逝是不可抗力,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能陪伴自己多久。
“只有不相信天长地久的人,才会格外珍惜当下。”南小北的小酒窝深深凹陷下去,嘴角挂了一道翻转过来的彩虹——对于时间,这个世界上没人比她更忧心忡忡,可是也同样没有人过得比南小北更幸福。
不再相信永恒,是我对生命最大的敬畏。
——2017.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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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阳佳奥特曼 图丨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