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記一: 唯有溫暖(10/30)

那一年走訪藏區,和友人在亞青時分開,獨自一個人踏上去五明的行程。坐了2個小時的麵包車到了白玉縣城,短暫休息之後搭上了去五明佛學院的班車,說是班車,其實就是7人座的小麵包車,車滿車走。等了半個多小時,車才慢慢坐滿人,最後一個上車的是一位老覺姆(在藏傳佛教中是尼姑的意思)。老覺姆穿著藏地僧人典型的藏地紅式的僧袍,身上背著一個大袋子,估摸著應該也有一定重量,覺姆用繩子綁住袋子然後背著在肩上。覺姆和司機講幾句話後,司機讓副駕駛座康巴大叔讓位給覺姆座,康巴大叔似乎也很樂意的讓了座位。因為他們用藏文交流,我也就聽不懂只能猜猜。

覺姆上了車,放好了袋子。就這樣我們的車也出動了,行程是500公里的山路,在平地裡開應該也要4個小時,因為要在高原上走山路,我大概做好了要多2個小時的準備。但怎麼沒想沿路遇到了大雪,我們的車速一直都開的不是很快,中途也拋錨了幾次。坐在前排的覺姆從未講話,一直開旁邊的車窗,冰冷的寒風從窗戶裡吹進車內。冷風下一天沒怎麼吃的胃也開始絞心的痛。但其他人都沒有反應,我也就沒做什麼聲,只想覺姆可以關上車窗多好(後面才知道其實覺姆一路因為暈車才開窗)。看著窗的夜幕慢慢變黑,心理就盼著可以早點到達五明,痛痛快快的洗個熱水澡(天知道,我在亞青的3天已經沒有洗澡),然後抱上被子狠狠的睡一覺。

原本傍晚可以到的班車,到了晚上10點多才慢慢到達五明所在的色達縣。車上的人除了我和覺姆要去五明外,其他人都準備在色達縣城下車。大家疲憊的臉色也露出了喜悅,但此刻我還在為自己今晚的落腳地方擔心。因為時間太晚,沒有足夠的時間找住的地方。就在快下車時,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和主意,心裡產生能否借宿在覺姆家的想法。因為不懂藏文,只能托旁邊的年輕藏地的女孩幫我向覺姆翻譯我的請求,覺姆沒有推遲的答應了,我懸著的心也著落了一半。另一半心還懸著,一方面我和覺姆彼此間語言不通,對於夜宿陌生人家也是我從未想過的經歷。

到了五明,一下車,我的心就被五名山頭成千萬的窗戶裡透出的燈光呈現出百彩千姿的模樣吸引著。在我還在沈醉其中時,覺姆伸手就拉著我,示意我跟著她,我知道她這是要領我回家。只見她熟練的用繩子弄好袋子,蹲下將繩子背在肩上,一把站立起來。我上前想幫她背,她用手示意我不用,我也就不再勉強。她背著袋子,左手支撐著袋子,右手拉著我。一路上我們倆最多的語言就是彼此微笑,沒有其他過多的語言,但我的心卻有種莫名的踏實感。

灰暗的燈光下,我們沿著上坡一直走著,我們在小路中穿行。不知穿過多少個木頭房子,我們到了一個門面前,覺姆放下了肩膀上的袋子,看著我微笑著示意我進去。此刻的我,心還來不及高興,進門眼前的景象讓我疲憊的身體更加。這是一個不足3平方米的房間,房間裡放滿了袋子,高高低低的疊著;角落裡放著一個電磁爐和鍋子,除了一個做曼陀羅儀式的桌子外,房間裡沒有任何傢俱。我懷疑我自己的眼睛,因為我似乎找不到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更何況今晚兩個人要睡覺的地方。我曾想過最壞的結果,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會是如此的狀況。心裡有擔心更有對麻煩覺姆的愧疚,為了不在覺姆面前失禮,我調整自己的情緒。這時的覺姆,在電磁爐旁邊騰出了二個位置,並示意我坐下把身上的戶外包放下,便順從的坐在覺姆旁邊。


覺姆用手在肚子上比劃,我知道她在問我是否餓了。我說不會,此刻自己真的並未說謊,幾十個小時的奔波已經讓我無法感受餓的感覺。覺姆笑著,開始燒水。在房間的燈光下,我也才認真的看清楚覺姆的樣子,這是一位大概60幾歲的藏族阿嬤,身材屬於比較瘦小型,臉上雖掛著皺紋卻透出一股經神勁,而她深邃的眼睛是那麼的清澈,就像藏地孩子般純淨的感覺。而此刻我能感覺到覺姆有些害羞又有些不好意思,我猜想是有點擔心我不習慣吧。鍋中的水呼呼的響起,我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幾包泡麵,從背包裡拿出遞給覺姆。覺姆微笑著搖搖手似乎沒有理解我的意思,順時從旁邊的一個袋子中拿出一種灰色的粉來和水攪拌,弄好遞給我,後面自己才知道是那是青稞粉。喝著手中的青稞,身體一下也暖活許多,覺姆一邊喝著一邊看著我喝,眼睛真誠而純淨。

喝完手中的青稞,在我還擔心今晚怎麼在狹小的空間裡怎麼可以睡兩個人時,覺姆開始整理房間。房間裡的袋子被堆高,牆腳的袋子裡的睡墊和被子被鋪開,而顯然只勉強一個人睡的地方,神奇般的騰出另一個人睡覺的地方。覺姆將平時自己睡得被子和被鋪整齊但鋪開,另一個睡覺的地方則用衣服鋪起來。此刻自己心理已經打算好堅持睡衣服鋪起的地方,畢竟自己是年輕人也是來借宿的。我手腳比劃的和覺姆表達我的想法,但卻拗不過覺姆的堅持。那一夜,風吹著木板房咯咯的響,我半夢半醒的睡了一夜,心理有對環境的害怕,也有對覺姆的感激。第二夜醒來時,覺姆已經為我準備好青稞,一樣暖暖的溫度,一樣覺姆純淨真誠的眼神,那一刻心理有暖流湧上,自己在覺姆面前失聲的哭了起來。一個女孩子在旅行的路上遇到很多人,也得到了許多人的幫助,但此刻覺姆的溫暖給予卻暖化了我的全部武裝,這幾日提筆寫來也都能感覺到那種被愛的溫暖。

再後面我找到了可以入住的旅店,便離開覺姆。在五明的幾天,因為住的地方離覺姆家不遠,我每天也都去覺姆家拜訪,而在我離開五明時我和覺姆也彼此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不知今年的冬夜,覺姆是否一切善好嗎。


2016.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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