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好 便是晴天
在我的记忆中,我还是第一次陪父亲入院检查身体。
前段时间,父亲连续咳嗽一个多月,加之单位体检时,他又幽门螺杆菌超标,表明胃部应该有炎症,我们几姐弟都建议他还是去做个胃肠检查。
父亲前几年曾经做过一次普通胃镜检查,但强烈的恶心、呕吐症状导致检查怎么也无法进行,不得不中途停止。鉴于前一次的不愉快经历,我们决定选择无痛胃肠镜。无痛胃镜要对患者局部进行麻醉,必须家人陪伴,考虑到母亲年近70,尽管年前工作繁多,我还是决定请假半天陪伴父亲。
儿子也正在寒假期间,下午6点才有英语培训。一则让他去陪陪他爷爷,二则增加他社会实践,我决定带他一起去。听说陪爷爷检查身体,儿子也迫不及待欣然前往。下午2点,当我带着儿子赶到川北医学院的时候,父亲和母亲早已坐在大厅等候我们了。
由于我们已提前预约,不用再去经历排队挂号、缴费等繁琐过程。等候期间,我们闲聊一些家常和听听来自家乡的消息。随着工作不断调动,离故乡愈来愈远,回故乡的次数愈来愈少,父母就成了我与故乡联系的纽带。近年来,父母也跟我们进城生活,我就更少回去了。但父母还是隔三差五回老家生活一段时间,我理解他们,故乡才是他们的根,才有他们熟悉的人和事。姨夫车祸去世,表姐家新房落成,曹家老来得子,远房侄儿喜结连理,这些与故乡相关、悲喜交加、爱恨交错的消息都来自于父母,也让我或悲或喜。
下午2:30,医生准时上班。父亲排在第五个,按医生要求先口服一小瓶药物,再到更衣室换上病服,最后进入手术等待室。一位年轻的医生前来核对父亲情况,当他得知父亲已经73岁了,连连称赞父亲年轻,怎么都不像73岁的老人。我始终认为父亲面容年轻得益于他天生具有的良好心态,老好人是乡邻对他一致的评价。作为乡村教师40年的父亲,在老家是个文化人,很多人都喜欢找他帮忙,他也总是乐此不疲。我清楚的记得每年春节后总会有不少人来我家借钱外出,其实那时我家三姊妹都在读书,母亲务农,父亲的工资也不高,但父亲基本上没让他们失望过。家里没钱,父亲就去其他有闲余钱的人家借,因为父亲的声誉极好,其他人借不出钱的人家,父亲也是总能借到,帮助乡邻解决一时之急。平时谁家有书信了,总是找父亲帮忙读给他们听,并帮助写回信。也因为父亲喜欢帮助乡邻,反之我们家也得到了乡邻们不少的帮助。在我的记忆中,尽管只有母亲一人务农,但我家农活从没有落下过,无论多忙,但只要我们家开口请人耕田耙地、收割庄稼,总是不缺人手的。作为老好人这点,我觉得我也随我父亲,不求道德高尚,成绩斐然,但损人不利己的事坚决不做。
休息室先后进来了七八个病人,大家一起闲聊,但尽量不谈病情,不去打探别人隐私,不去触碰病人内心的痛楚。过一会儿,医生又进来叫家属推上一辆手术床,在手术室外等候。当检查室开启,父亲步入手术室的那一刻,我的泪水突然涌出来了。尽管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检查,但麻醉风险不可避免,更害怕检查出大家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无助的等待是最漫长而有难熬的。其间,不时有医生进出,我都马上迎上去询问父亲的病情,但医生都只是说还在检查,其他一概不谈。我也理解他们,每天面对数十个形形色色的病人和家属,生离死别早已司空见惯。短短的二十分钟,仿佛一个漫长的世纪。终于传来了医生叫我进去推父亲出手术室。我小心翼翼地把父亲推到休息室,此时父亲已经清醒了许多,说话还有点不太清楚,但完整的表达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父亲知道我担心,他叫我放心,他知道自己没问题的。父亲自信说我73年来,只有一次在病床上睡了三天。那还是上个世纪70年代,当时大生产时提出了棉花生产“百斤关”,也就是每亩产出棉花超过100斤。当时父亲利用课余和假期时间,带领一群年轻人组成青年突击队,承担了全队棉花种植任务。但在那年夏天为棉花喷洒农药时,不幸农药中毒,在医院里治疗了三天。父亲骄傲地表示,他们那年成了全乡首批通过“百斤关”的生产队。
10多分钟后,父亲已经彻底清醒了,我扶他起床,并到更衣室换上自己的衣服,这时检查报告刚好出来了。我第一时间察看结果,上面一页报告显示肠道非常健康,下面报告显示的胃部检查是非萎缩性全胃炎,我直觉告诉我,父亲并应该不严重,但我还是第一时间掏出了手机,搜索相关信息,当我看到信息说病情不严重时,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父亲也很高兴,不停地说我清楚自己身体,我就知道没什么问题。
不知不觉间,父母都已经到古稀之年,所幸的是他们都还没有发生过大的疾病,我们还能陪他们安静的生活,实为我之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