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花,知道草,知道鸟声,知道忽明忽暗的云
家里的人都说,他那年畅饮而归,在路边听见一孩儿啼哭,便将我接入府中。
只有他没与我亲口说过。
虽说身份只是个丫鬟,但谁都看得到,我只住在西侧的单房,年年三月时我窗边新折的杜鹃,生辰时房里多的一把琵琶、一缎蜀绣
从小到大,入梦的最后一刻,眼睛里都是他房里朦胧的一点烛火
他待我好,教我认识院里陌生的草木,教我写字,歌赋,教我琵琶,筝,一切都清澈如湖水
心里隐隐是有期盼的,但又不敢
算算我入府17年了,府中一直缺一位福晋
有人细碎说,他是在培养我,想要一位完全合自己的心意的伴侣,不愿将就
今日皇太后因为这件事又召他入宫了,谈晚了他便歇在宫里
我透过窗,望着西边黑漆漆的庭院
第二天我是被喧闹的谈论声吵醒的
我起身时,刚好有人叩门进来,抬着一个又一个朱红色的箱子
他递给我一个檀木盒子,里面是支金簪
我在十日之后嫁给了他,红烛映着唇,皓月照着酒
那晚,我就这么一直坐在床沿上,却一直没等到他
曾经的期待,好像一点一点地在流走,这些希望,从一开始就深不可测
那日以后,他便甚少与我说话,甚至很少再回府里
鸽子寄回的书信上,常常只有一座山的名字
一开始的日子,总有一种平静的痛感,是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往何处去的无措
但时间慢慢流过,一切也就好了
直到有一次,我在他的书房里帮忙整理,看到一本饮水词,便顺手抽出来看看
想不到书后面竟有一个暗藏的盒子
我好奇,便打了开来
里面是一张小像,那张像,脸是现在的我,可却已经泛了黄色,除此,还有一封信件:
亭之,她是个女孩儿。
已知今生只能为一月,犹得年年向郎圆。
她是我母亲,唤作青儿。
王爷在灵隐寺祈福时遇见她,那年她刚好17,那时她腹中已有我。
母亲自知以己之身无法和王爷终年相伴,诞下我后,以一信作别,自缢于红豆枝上。
王爷说,青儿生亦如花,死亦如花。我本发誓终生不娶,最后也枉付这唯一的许诺。
那琵琶声脆,留了终了一拍,也不知道让谁等了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