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走了,在今年的大年初七。
她的身体已经折腾了很久了,如今再也撑不住了。
在2019年年初的时候,舅舅、大姨他们一起到北京来旅游,出发前姥姥就已经得了蛇盘疮,但是她没有跟任何人说,独自忍着,这种病是一种神经性疼痛的疾病,非常痛,但是姥姥一声没吭。
等到大家回来的时候,她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可是还是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先是去了镇上的诊所拿了药,打了点滴,又拖了两天,还不见好转,才来了大医院,发现是蛇盘疮,但是已经晚了。
姥姥不能走路了。
大姨、二姨轮流住在姥姥家里照顾她的起居,给她买了可以搀扶着走路的工具,慢慢的,姥姥的情况逐渐恢复,能够扶着东西走路了,但是身体大不如前,她本来就有几十年的支气管炎,现在新病、旧病加在一起,她撑不住了。
年底回家过年,家人告诉我,“姥姥快不行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完全愣住了。
因为疫情被封在村子里,姥姥住在县里的医院,每天都在焦灼地等待消息,特别希望只是一时的疾病,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去了医院,出院了,精神变得越来越好。
但是,这一次,却没有等来好消息。
姥姥还是去了。我们赶到姥姥家里,她的身体变得冰冷,一动不动。我完全不能接受这个消息,总觉得是假的,是不是还可以再抢救一下,大家是不是没有拼尽全力抢救?
可是直到晚上姥姥还是一动不动,我终于接受她已经的走了的事实了。
第二天出殡,大家都哭得稀里哗啦,可是我除了难受上来的那一阵很想哭以外,其他时候都表现得很平静,接待客人,安排各种事情,我冷静又理智。
直到有个环节是,把姥姥的衣服打包埋到土坑里,我才真正难过起来,我真正感受到一个人要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了,她的衣服、鞋子她再也不会穿了,要随着她一起离去了。
我也开始有些理解了,为什么死亡会有这么多繁复的步骤和仪式。我想,这正是要让人慢慢的、一步一步地去接受死亡,好让人不至于那么那么的走不出来。
姥姥走了,我每天都希望自己能在梦里看到她,但是一次都没有。我的表哥多次梦到过我的姥姥,我却一次都没有,我开始质疑自己,到底对姥姥有没有爱。
直到有一天,我在吃水果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件往事,那时候我在镇上上初中,镇上离姥姥家距离还算近,步行快一点1个小时差不多能到,我经常周末的时候走到姥姥家玩。
有一年夏末秋初,天气特别热的中午,我从学校往姥姥家里走,路上要翻过一个特别特别抖的坡,我渴到不行,抱着回到家里就能喝到水的信念,我一直坚持,到了姥姥家已经满头大汗。
姥姥看到我满头大汗的样子,递给我雪糕,但是我一直胃不好,不能吃凉的,就没有吃。
然后姥姥就在厨房待了很久,端给我一大盆削好的桃子,一个一个桃子被分成两半、去核,再弄成小块,像一座小山一样码在盆子里。
我特别开心大口的吃,也不好意思的说,姥姥我自己能弄的,她只是笑着看着我吃,不说话。
太多太多这样的细节,她总是默默地把你想要的都放在你面前,她总是知道你想要什么。
还有一个重要的点是,我的性格从小就特别急躁,但是每次跟姥姥相处,我总能被她不急不躁的语言和处事态度感染,不知不觉也不那么急躁了。
她还总爱跟我讲历史故事,讲得生动有趣,让人对世界抱有更大的好奇和热情。
她一直默默地陪在我身边,陪在我的身边,虽然她不进我的梦里,却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