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曾国藩的七次科举之痛
曾国藩家,从宋朝末年到清朝,五六百年间,连一个秀才也没出过。几十代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曾国藩的祖父曾玉屏年轻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后来醒悟,勤奋种地,从农民变成了地主。
勤苦发家之后,曾玉屏决定让自己的长子曾麟书去读书。可是曾麟书怎么也中不了秀才。倔强的曾玉屏又把希望寄托在长孙曾国藩身上。不曾想,这个孙子读书似乎也是不灵,每次带回来的也都是落第的消息。
道光十二年,曾麟书第十七次、曾国藩第六次踏入考场。这一次,曾麟书四十三岁,终于中了秀才。而曾国藩不仅落榜了,还成了反面典型:被学台“悬牌批责”,主考官(学使廖某)说,此文是文理欠通的典型,文笔尚可,道理没讲通,大家要引以为鉴。
这次“悬牌批责”对曾国藩刺激极大,他一头钻进书房里,反思自己这么多年读书考试的经历,要找出失败的原因。
他认为自己太笨了。解决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超人的努力。但是,用力不能用蛮力。他把自己历年的考卷和那些模范试卷放在一起反复对比,看看自己到底差在哪里。看来看去,曾国藩总结出来,自己的主要问题在于写东西过于拘谨,过于重视局部打磨,缺乏大局的贯通和整体的气势。那么,接下来,自己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在文章的大局观和整体气势上下功夫。
道光十三年(1833),曾国藩第七次参加科举,这一次,他中了秀才。从这一年开始,老曾家的气运似乎彻底转过来了。曾国藩先后又考取了举人,进士,翰林。湘乡曾氏从此就由社会底层的普通农家上升到了金字塔接近顶端的官宦人家。
相比之下,曾国藩的那些同学,有的人早早成了秀才,然后就站在边上看曾国藩父子的笑话,结果这些人后来却连举人也没出一个。
艰难的科举经历对曾国藩是一次极好的自我教育,强化了他“愈挫愈奋”的性格特点。艰难的科举过程还塑造了曾国藩独特的人生哲学,那就是“尚拙”:崇尚笨拙。
既然天性钝拙,那么曾国藩就充分发挥钝拙的长处。他一生做事从来不绕弯子,不走捷径,总是按最笨拙、最踏实的方式去做。他做人讲究“拙诚”,人以伪来,我以诚往,不玩心眼。他带兵讲究“结硬寨、打呆仗”,从不凭奇谋诡计,只凭坚忍踏实,死磕到底。
曾国藩在同时代大人物当中是最笨的一个。
左宗棠一向瞧不起曾国藩,屡屡不留情面地批评他“才短”“欠才略”“才亦太缺”“于兵机每苦钝滞”。学生李鸿章后来也当面说过他太“儒缓”。
但是,在同时代的这些人当中,曾国藩取得的成就最大,达到了立功、立德、立言这“三不朽”境界,左宗棠、李鸿章则远不如他。其中的一个差别,就在于他们缺乏曾国藩的“笨拙”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