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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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洋节日向来不感冒。前阵子过父亲节,本来就没有搁心上的我,却被儿子和闺女俩人的孝行所迫,不得已也过了一回洋节。宴席间,不经意间抬头,与父亲四目相对。老人很开心的样子,指着坐在他身边的孙子和孙女对我说,看见俩孩子这么孝顺,我可是真放心了。言外之意,他老人家一直就对我放心不下一样。

      想一想, 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么大一个人,还让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一直操着心。说起来着实让人惭愧,可在内心深处,岂是惭愧那么简单?

    我想起了,每一次晚归时,一回又一回的电话里父亲不厌其烦的唠叨声,“什么注意安全,开车路上小心……”

    我想起了,数日不在家,一回来,父亲跟在身后,一遍又一遍的追问,“去哪了?在外多加小心,不可有害人之心,但不能没有防人之心……”

    我想起了,每次喝多酒了,总能感觉到一旁的父亲是多么的心疼,“又喝多了,就不能少喝点吗?一天不让人省心!去,琪琪妈,给他沏碗糖茶让他喝,解酒。”说着,又听到他老人家在身旁来回踱步的声音。

      ……

      我不敢看父亲的双眼,余光中,看见父亲的鬓鬓白发,禁不住心里一阵难受。他为我们兄妹仨,操劳了一辈子,而我孝敬给他的,竟是让他一直的不放心!

      我的瘦小而又伟大的父亲啊!他没有许多作品中描写的,伟岸如山的身躯。但他却用他那副小身板,为我们撑起他能给予的那一片蓝天。生产队里挖土种地挣工分时,他能把那个五大三粗的徐天德,远远的扔在身后。后来,实行承包分了田地,担心地里粮食填不饱肚子,怕饿了我和弟弟,就和母亲一起,在小镇上做时蔬贩卖,以补贴家用。

      其实,关于那时候的记忆,是在我有了小妹以后的事了,并且大都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

      印象中最深的,是父母亲改营生了。好强倔强的父亲,从别人手里盘过来一副用电磨面的家什来,安装在临街那间西屋里,没日没夜的为乡里乡亲街坊四邻磨面。用父亲的话说,一是能挣点零用钱;二是还能多攒点口粮;还有一点就是,不用东奔西跑受风刮日晒的苦了。那年月,过年能吃上一口白面馍馍,就算是一饱口福了。

      日子好过了点,终日劳累的母亲却走了。我清楚的记得,在我结婚后的第二年农历八月初一那一天,母亲走的时候的样子。患病半年多的她,抖抖索索,右手摇来摆去;搭在床边的左手,动了又动,动了又动,却也始终没有抬起来。

      我何尝不懂她老人家如此为难的目的呢?因为她只想亲手抱一抱尚未满月的孙女!饱受病魔摧残的母亲,自微睁的眼中,流着泪,弱声说,“凯歌,孙女我是看不了了,你不怪妈,啊?”我强忍住悲痛,看着如此受苦难的母亲,心如刀割,却又是那么的无能为力。文字,在那一刻难以描述我的情感的万分之一。

      如果感情能当日子过,我和弟妹情愿终日在情感里度过余生。但这只是另一种海市蜃楼,和我的一厢情愿。日子得过,人得活。所以,我们不得不一个个离开了家,离开了孤独的伤心的父亲,去寻找活着的出路和梦想的出口。

图片发自简书App

      两年后 ,我们兄妹的事业小有成绩。在我们兄妹三人的好说歹说下,父亲总算离开了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来到我和妹妹生活的这个北方小城市。

      我难以想象这两年来,父亲一个人是如何挺过来的?一方面,要忍受着和他多半生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老伴的丧失之痛;另一方面,还要饱尝孩子不在身边的孤独之苦。虽然,我们都会隔三差五的给父亲打电话,询问生活日常,但这些看似关心的举动,却抵不上在父亲身边的半日陪伴。

      父亲还是像以前那样的唠叨着。埋怨我回家的晚;怪罪媳妇做饭不该放韭菜,我胃不好,一吃韭菜就胃酸;和我告状说,媳妇太浪费了,这也扔,那也丢,根本就不是过日子的人!

      不仅如此,还给我讲起了,我妹妹家里的长短。说什么,告诉你妹妹让她自己留点把握,就是不听话!扑住身子给人家,万一将来有个啥变故,要啥没啥,想哭,泪都没有。抽空,你得说说她!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怎么给他解释。

      他老人家不会知道,妹妹时常给我这个做大哥的炫耀她的幸福的事。我想,她万不会在父亲面前这么做。所以,一向谨慎的父亲,自然难免不了对妹妹的担忧。

      其实,我们都明白他唠叨的用心,他是在以他的眼光,凭他一直以来口口声声的所谓经验,来看待现在的我们,和我们相关的身边的人和事。说白了,是怕他的儿女们吃亏。至于别人,他才不管呢!

    让父亲久久不能放心的是弟弟。弟弟不像我和妹妹,我们俩都和父亲在一起。他,一个人,抗着他那个家。

      父亲总是有空没空就对我和妹说,你弟弟(二哥)一个人在那里工作,不容易。身边小人多,他还那么实在,少上当吃亏吗?你当大哥(小妹)的,多给他说说工作上的事,让他学着点。没事都好,有事,还是亲兄弟啊!父亲哪知道,就在兄弟回去的前几天,我一一告诉他有关注意事项了。不过,在他回去的这几年中,历练出来了,所遇问题都能自己妥善处理,多少能缓解一些父亲的担心以及我和妹妹的挂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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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不下来的父亲,又开始操心上大学的他的孙子来了。经常有意无意给我说,咱家除了你,就是浩儒了。你们都是上大学的。你这个当大伯的,得给孩子说说,上大学的事。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和电话那头的浩儒说着。

      已过古稀之年的父亲,现在居然活的像一个孩子。他会因为我的儿女,吃饭没有喊我而闷闷不乐;也会因为我的夜伴,陪他长谈而手舞足蹈;他会因为我一时不得当的言语而置之不理,也会因为妹妹的一个笑话而哈哈大笑。

      然而,当我的孩子们在想方设法给我过父亲节时,我却忘了,同为父亲的我的父亲,我为他做了什么?为人子时,难恤父辈切肤之爱,为人父后,易舍羔羊跪乳之孝。儿女们现在为我做的,也是我现在和以后为父亲做的,虽然父亲从未争究过!因为,我曾是一个父亲的儿子,更是一个儿子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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