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生病算到了第三个年头了。
起因是前列腺癌,可最受折磨的是心血管问题导致的行动不便。
新冠的肆意,随性所致,嚣张跋扈。
终于放开的社会,马路上的人确比任何时候都少,冷冷清清,回老家过年的人,也比任何年份都走得早。
附近热闹的商户,关了不少。可放开了,怎么关了更多了?比以往更冷清的街道,衬得我烦躁的心情,更加不知去向。
这次新冠,我的爸爸怎么熬过去?
爸爸已经行动不便了,日常生活也只剩下吃三顿饭、睡觉、厕所、擦洗这么几件事情了。意识是清楚的,生活是无趣的。
我常常觉得爸爸生活的质量没啥了,我尽力去”留”着父亲是不是对,是不是转世投胎了,日子会更好?可一想到父亲离开我,我的心不觉就痛了,眼泪就下来了。我不去做我能做到的,这个我做不到。
爸爸新冠发烧的日子,我正因为新冠住在外面宾馆。我发烧手脚酸软,也没力气,可我知道爸爸发烧我就回家了,时刻准备着,有啥突发情况无论如何我得带着爸爸去医院。
家里居然找出来一盒布洛芬,也没过期,爸爸吃了一粒,烧就退了。血氧仪的数字,在跌落到95以后,就没有再下去了。我窃喜,我觉得爸爸这关算是过了。
新冠的威力,怎么能就这么点。
没力气,没胃口,这是每个新冠后的普遍感觉,而且迟迟无法恢复。
爸爸没啥力气躺着,我静静地等爸爸慢慢恢复,可是长褥疮了。我不懂,以为是爸爸身上痒抓的,住家阿姨处理不当,不小心一拖就严重了。
在连续翻身、气垫床、药膏、碘伏、纱布、擦洗等一系列心惊肉跳的操作中,爸爸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爸爸的胃口一直不好,一直来回折腾,一度到只能喝水。
我也一度绝望,喊来了爸爸的亲戚们。大家一致决定,在家照顾,买寿衣和寿穴冲喜。
耳闻今年医院、殡仪馆的种种传闻,可都不如自己亲见。
家附近找到的卖寿衣的地方,不是贵,就是合适的卖光了。我们决定去最近的殡仪馆。
到了殡仪馆,不想人好多啊。排队领骨灰盒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登记信息的,买寿衣,买骨灰盒的,人来人往,一刻不停。东西没看到合适的,都是卖剩下的,因为在过年期间,卖空了,也没有进新的。我不敢细想,也不愿细思。
我收获了一件事,老人在家过老,手续上不一样的。首先是居委会给情况说明,然后医院出证明,家属亲自到殡仪馆办理手续,电话无用。运气好可以当天运走,然后就是直接通知领骨灰,期间没有仪式,也不再见面,不收任何费用。我呐呐地“哦”了一声,只好无语,都是这样,只看是不是非要挤在这个时间段了。
在走到第五家店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合适的寿衣,各项都买齐全了,我们很满意。在快走的时候,老板娘突然说,”会不会穿寿衣?“我一愣。老板娘不等我回话,就说:“好了,好了,不要说会穿。上次那人也说会穿,结果怎么都穿不上,打电话过来。我也不赚钱,帮你们找人,给你留个电话,白天一个价,晚上一个价。”我又哦了一声。
冲喜,在我年轻的时候,一定嗤之以鼻,迷信,满脸的不屑。可是现在的我,心里是期待。不一样的年纪,不一样的视角,不一样的心情。爸爸,吃的情况好转了。
买寿穴,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当我最终决定在上海买,满足爸爸留在上海的愿望时,我莫名的高兴,这种高兴不是故意,不是刻意,即使在我忙忙碌碌的工作中,喜悦之情就溢了出来。寿穴的地理位置在郑和下西洋的始发地附近,我有种重新开始的感觉,我觉得爸爸会好转。我不敢奢望,但心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