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

      天还没亮透,张嫂的扫帚就划破了巷口的寂静。竹枝与水泥地摩擦出沙沙声,像老式收音机里断断续续的杂音。她裹着洗得泛白的蓝布工装,弯腰时后颈露出一截暗红色的膏药,那是上周卸垃圾箱扭伤留下的。

      巷尾早点铺的蒸汽漫过来,在扫帚杆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张嫂数着扫过第三十二块地砖时,裤兜里的老人机突然震动起来。医院护工的声音混着电流声:"张姐,你家老陈又拔针头了。"

      油条在油锅里膨胀的声响突然炸开。张嫂攥着扫帚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的地方沾着昨夜帮厨时烫伤的油星。她望了眼巷子尽头未扫的落叶,塑料雨靴在原地碾了半圈,终究还是朝着公交站跑去。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呛得人眼睛发酸。老陈蜷在病床上,手背上青紫的针眼连着胶布撕开的血痕。张嫂掏出手帕给他擦脸,布面上还沾着扫街时沾的梧桐絮。"咱不治了行不?"老陈突然抓住她的手,指甲缝里嵌着工地上洗不净的水泥灰。

      正午的太阳把输液管照得发亮。张嫂摸出兜里的半块馒头,就着热水吞下去时,听见隔壁床的收音机在报天气:寒露节气,本市将迎来大幅降温。她想起晾在出租屋天台的工作服,那件印着"城市美容师"的橘色马甲,右肩的裂缝还没补。

      黄昏时分,张嫂回到未扫完的街道。银杏叶在暮色里打着旋儿,像无数封无处投递的信。她弯腰的瞬间,瞥见橱窗里挂着的羊绒手套——上周女儿在电话里说,等发了工资就给她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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