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烟花是美丽而不经看的,然而人们还是不停地放,并仰头赞叹那不会持久的美。这就是人之为人而优于动物的地方——会感动于虚幻的东西。你无法清楚,这种虚幻曾经颠倒糊弄了多少人。
但人到底是人,那奇思妙想的坚强连上帝都皱眉。
他们会将虚幻粉饰,让它更加虚幻,甚至缥缈。因此生出奇怪的力量,使人一如既往地沉醉于虚幻,把被忽悠当凉水喝。
据说上帝也曾感到寂寞,所以他仿照自己造了一个男人(上帝绝对是个男的,往下看你就会明白)。然而也许是由于初次操作,很多地方并不完美,造出的男人大概是如张飞李逵一般的莽夫,毫无生趣。所以上帝寂寞依旧,并不觉得好玩,冥思苦想之后,突发奇想,灵光一闪就造出了一个女人。虽然同样是人,但又是不同的人,肯定会有很多故事,上帝这样想。
上帝的目的本在于——让自己无限的能力得到吹捧,满足如他法力一样强大的虚荣。毕竟,男人和女人因为一无所有需要向上帝不断所求,有所求必难免对上帝有过分而夸大的赞誉。
这些赞誉比世间的任何风都有威力,连上帝这样伟大的人,不,这样伟大的神,都有飘然之感。于是上帝在满足中也满足了男人和女人的要求,然后喜悦的叫着,欢乐于满足的快感,还觉得这种欢叫没人赞叹也很不过瘾。
这种现象表明,上帝只能是男的。
众所周知,公鸡在得意的时候会打鸣,你看上帝的欢叫时多么像打鸣的公鸡;虽然母鸡偶尔也会叫一两声,但那到底底气不足不能持久,无有那种昂首挺胸大摇大摆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气势。
正当上帝自顾自赞的时候,男人来到了他的面前。上帝顿时隐藏喜悦,脸上装得肃穆而威仪,知道自己又可以满足了。
果然,男人仆于上帝身前:“伟大的主啊!我无法平静我激动的心情!我知道我不能隐藏这种无尽的喜悦!因为我时刻地想着——您是混沌初破而至今的最伟大的主宰……”上帝闭着眼,心里身上一片暖洋洋的热气,像烧开的锅炉,抑制不住咕咚咚的声响。虽然他清楚这是男人提要求前的前奏,但他还是拒绝不了这虚幻的吹捧带来的那飘飘然的感觉,就像苍蝇拒绝不了屎臭的诱惑一样。上帝脸上很平静,心里很不满足的期待男人继续吹捧。
可是,可是男人说:“主啊,我祈求你再造一个女人,我知道你法力无边。你不知道,现有的这个女人很是讨厌,他对伟大的你是很不恭敬的……”
要想把自己的不满让另一个人接受并表现出来,必须学会将自己对别人的不满转换为对方对另一个人的不满,说好听了这叫谋略,说难听就是诡计,流行话叫套路。
什么!?
上帝果然大怒,不过不是怒女人对他不恭敬,他更不能容忍不能相信男人作为一个奴仆竟敢挑三拣四不断索求。他于是希特勒似的挥挥他伟大的手:“你的别太可恶,小心连现有的也要失去!”男人恐慌而惊羞,他没想到上帝会因此而大怒,脸色依旧恭敬,心中万分怨恨遑遑退去。
男人到底想干什么呢?上帝开始思考。
他依稀感到自己在男人心中的地位有所下降,他知道男人对自己的尊奉只是例行要求的筹码而已,但也不能有了一个女人还想要一个啊,那自己岂不是被排挤出了他的心。
这怎么可以呢?难道……
这时候女人走了来,她妩媚地笑,温柔地屈膝,跪倒在上帝脚前,像罗马新女亲吻教皇的脚趾一样亲吻上帝的脚趾:“主啊!虽然你的能耐无限,但你绝对测不出我对你的伟大崇敬的深度……”
虽然女人的温柔是他创造之前所没有想到的,但这种温柔很是受用。然而上帝此时的思绪还没完全转移到女人身上,所以并不是很飘渺。他于是很清醒的等待女人提要求。果然,女人的红唇勾引万千旖旎,道尽诸般温柔,最后提出让上帝再为她造一个男人,因为现在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无趣了。
这两件事证明,人是生来而有欲望的。
而这是上帝伟大的智慧所没有料到的,所以上帝生气。
生气的同时无端的恐惧,他感觉有被人抛弃的羞辱和愤怒。也许“忘恩负义”这四个字就是那时候从上帝的喃喃自语中初现于世的。
“不能!”上帝断然拒绝女人。
女人吓得不知所措,脸色苍白,失了红晕,却创造出了楚楚可怜的雏形。她眼中噙着泪水,缩着双肩,怯怯的望着上帝,领会所谓的雷霆万钧。
上帝要真算个男人,就该怜香惜玉。可惜上帝那时怒发冲冠,完全没有了往日谈笑间灵感顿生创意无穷的魅力。
“你别不知足,你的男人刚才也向我提了同样的要求。再啰嗦,我就让你们都逝去。”
上帝冷冷的说。女人明白了这要去跟她要成为上帝一样的不可实现。同时心中对男人万分感激,认为是男人体贴她,因为上帝那句话表达不清不楚,女人的理解也很一厢情愿,她还以为男人是让上帝为她再造一个男人呢。看来男女之间的误会从来都是历史悠久。
女人离开上帝,不再奢望要求的满足,她发誓要对男人好;而男人以为上帝把他要求再造一个女人的事说给了女人,鬼胎暗揣,极力讨女人的好。
因为双方都怕失去了对方,反倒刻意经营。
上帝发怒以后本来是将脸躲在云层里笑,怕男人和女人看见了他虎威的虚软。他倒没想到自己无意间做了这对男女的和平使者,他还在等待,等待男人和女人来吹捧,说不定自己一高兴就答应了他们。仔细想想,两个人待久了毕竟会烦的,那就为他们再造几个出来好了,只要他们能吹捧自己。
可是自己干嘛生那么大气呢?上帝想想,又坏坏的笑。
可是,男人和女人再也没有去求上帝。上帝几乎被那种需要吹捧的冲动憋死。他发现男人和女人相互恩爱着,自勉着,共同制裁着自己。
他怒从心起,想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于是,在黑暗的夜里,在男人和女人的山洞外面,突然洪水滔天,狼嚎狮吼,山崩地裂。男人和女人惊恐而着急,抱作一团。
他们知道这是上帝在使坏,他们除了害怕之外还感觉彼此有所依靠,坚决地没有出去求上帝。
第二天,一切归于平静。
男人出去查看,少了几只猪,几只鸭,烧坏了一片树林,多了几样怪物,一条蟒蛇刚吐了一只羊,盘在河边作餐后休眠以助消化。其他的一切都好。他们于是庆幸,觉得活着并不那么困难,仿佛湿柴虽不着火,却能冒烟,烟是着火的希望,只要还有希望,一切都会有办法。
上帝愈加恼怒,他又造了病痛瘟疫,各种毒虫猛兽,又造了四季旱涝,一切方法都用了,男人和女人还是没有屈服。同时,上帝发现,男人和女人不知怎地,竟造出了一个人,又造出了一个人,还穿起了衣服。
最后上帝知道这是蛇干的好事,就把蛇打入了冰冷。他还想进办法,给女人温柔之外增添了彪悍和妒忌,男人增添了如吸烟之类的不良习惯,双方都增添了诸多冷战以及吵架的技巧,他在云堆里高傲的看着。
可是男人和女人以及他们所创造的人虽然因为他增添的这些,吵闹不休,却也热闹非凡。
女人彪悍起来男人竟然会让着她哄她,男人不良习惯一来女人却未必全是彪悍,她竟然自创了撒娇耍赖,搞得男人心肝扑通扑通地乱跳。
上帝开始烦了,乏了,不想再去和那对男女斗。只能继续高大伟岸漫无边际的孤独着。
而男人和女人以为是上帝赋予了他们生出孩子的能力,能造出一大堆人,反倒良心发现,心怀感恩地对上帝开始遥遥的祭拜,却永远没去接近。透过袅袅的烟火,上帝的脸越来越模糊,终成模糊。永远定格在缥缈里。
那时候上帝在孤独地感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破烂,虚幻的破烂,孤独的破烂。虽然,人从最初开始,就是他这个虚幻的破烂的缔造出的,可他们确实也将自己缔造得更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