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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爱丽
“她只有六岁,吉瑞。他就是个畜生!”
吉瑞摸着下巴,不解地看着咬牙切齿的爱丽。她那双迷人的棕色眼睛此刻像是在喷火,烧得她满脸通红。
“这可不像你,爱丽。你是律师,替委托人做最好的辩护才是你的职责。你向来是这样做的,不是吗?” 吉瑞还记得就在不久前,爱丽刚刚为一个杀人犯做了无罪辩护。
“这次不同,她只有六岁。” 爱丽显然没被吉瑞说服。
“别废话!我不是跟你商量,而是通知你,接下这个案子,委托人付了天价。” 吉瑞不耐烦了。
他总是迁就爱丽,不仅因为她年纪轻轻就在行内占据了至高地位,还有始终没说出来的那份喜爱。
只是,她从没对他有过特殊的注视,却总因他对她的迁就而有恃无恐。吉瑞觉得应该改变一下现状了。
爱丽愣了,自从加入吉瑞的公司,他还是头一次这样对自己说话。
“那我也告诉你,我不接。”
“你......” 吉瑞望着爱丽高挑的身材、笔挺的背脊,吞下了已到嘴边的抱怨。他觉得,爱丽那头轻柔飘逸的长发像在嘲笑他,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
律所对面有家网红咖啡店。爱丽是这里的常客。入口的咖啡是苦的,闻着却很香。她喜欢坐在清香中,含着一口苦,看窗外的人来车往。
此刻,她要了一杯冰美式,坐在靠窗的长脚椅上往外看。刚刚在吉瑞办公室里燃起的愤怒之火,依然在燃烧,爱丽猛地嘬了几口冰咖啡。
那个高个清瘦男人就是在这时出现在她眼前的。爱丽下意识咽下口中的咖啡,因为咽得太急,呛到了。
那个鹰钩鼻,在哪里见过呢?爱丽放下咖啡,眼睛不自觉跟着窗外的男人,身体扭向咖啡店大门。不一会儿,男人走了进来。
爱丽环视了周围,人不多。她舒了口气,大胆地注视那男人。
他在排队,比前面的男人高出半个头。一身合体的黑色西服,衬出他笔挺的身材。擦拭锃亮的黑皮鞋告诉人们,这男人爱干净。那头浓密的灰白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
看背影,这已然是个充满魅力的中年男士。
可他长了个鹰钩鼻。爱丽在心里替这男人惋惜。正在这时,男人买好了咖啡,转身朝大门走去。爱丽的目光依然跟随着他。
这次,她看到了他细长的眼睛,漂亮的唇形,还有那只握着咖啡杯修长的大手。
爱丽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想去拉裙子盖上小腿,才发现,自己其实穿的是长裤。
【2】辛迪
米克打好领带,穿上西服,拎起背包,拿了车钥匙,冲着正在厨房忙碌的妻子辛迪说了声“我走了”,便向门外走去。辛迪闻声,连忙放下洗碗布,奔了出去。
“你吃好了?昨晚,对不起。” 辛迪轻轻拉住米克的胳膊,满眼愧疚。
米克看了一眼妻子,用力抿了下嘴,眼睛有些泛红。他掩饰着舒了口气,搂了搂妻子的肩膀,“没事。你有时间,再睡会吧。昨晚你又失眠了。”
辛迪站在门口望着米克的背影,她能想象出他脸上失望的表情。
昨晚,他们又失败了。准确地说,是她让本来很顺利的过程,有了一个糟糕的令人沮丧的收尾。
昨天是他们结婚周年纪念日。这一年过得并不轻松。恋爱时,她就表现出对亲近的抵触。那时,米克曾有过几次进一步的恳求,她没让,他也没勉强她。终究是爱的,他不想她不开心不舒服。米克觉得,这是未婚女人特有的羞涩。
可是结婚后,辛迪依然在他激情难耐时,用祈求的眼神和紧绷抗拒的身体浇灭了他欲望的火焰。
他逃似的离开辛迪的身体,奔进卫生间,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最小声的呐喊。镜中的自己在流泪,他知道,床上的妻子也在哭泣。
“你怕我?” 有一次,米克咬牙掐肉憋回了欲火,喘着粗气倒在床上,侧头问妻子。辛迪浑身颤抖,双手使劲拉着睡衣裤,两眼满是泪水。
“对不起,米克。我不怕你,但我怕它。”
米克不解地叹了口气,把妻子搂进怀里,吻她的头发,轻声说:“可我们结婚已经好几个月了,怎么还会害怕呢。我不够温柔,是吗?”
辛迪使劲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她钻进米克的怀里,深深埋下头,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身体,不愿离开,却也不让他进入。
时间一天天过去,辛迪把米克照顾得无微不至,米克感到了温暖。说到底,他和妻子一样,深爱着对方。只是他觉得,夫妻与别人不同的地方,不应该仅是那份深深的爱恋。
辛迪是在无意间发现米克有了别的女人。家中的电脑是他们共用的。那晚,米克睡前忘记退出聊天软件。第二天,米克上班后,辛迪在电脑上发现了他的情人和他的苦闷。
那天,辛迪允许自己痛痛快快哭了一场。然后,她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点上蜡烛,等待米克回家。米克到家很迟,看到点燃的蜡烛和飘香的菜肴,他流泪了。
晚上,米克惊讶地看着辛迪在泪水中疯狂,心里忐忑不安,也充满了欲火。可就在他以为会有个美好难忘的收尾时,辛迪凄惨地大叫了一声,“滚开,别碰我!”
这声撕裂的叫喊毁掉了他所有的诗情画意,也让他因背叛她而产生的愧疚和摇摆消失殆尽。
米克默默地把后背给了辛迪。她的哭声和抗拒让他厌烦焦躁。他在脑子里想着情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辛迪听着米克的呼噜声,不禁用双手抱紧自己。黑暗中,她疲惫不堪,却全然没有睡意。虽然紧闭着双眼,可眼前的画面却清晰着,挥也挥不去。
一个男人在温柔地对小女孩轻言细语:“这是治疗的必备过程,你不要害怕哟,乖乖地睡一觉,你会很舒服很快乐,然后你的病就会慢慢好了。”
女孩听话地点了点头,眼睛紧盯着来回摆动的铜球,渐渐闭上了眼睛。
恍惚中,她感到一只没戴胶皮手套修长的大手撩开自己的裙子,伸进了她的身体。
“啊!”辛迪猛地睁开眼睛,叫出了声,她知道,这不是梦。
【3】爱丽
这几天,爱丽眼前总晃动着那个长着鹰钩鼻的男人,以至于她无法集中精神,在会议上被吉瑞叫了好几次,都不知他提出的问题是什么。这令她在众人面前很难堪。人们窃窃私语,不明白干练潇洒的爱大律师出了什么事。
“我想请几天假,吉瑞,请你一定批准。”
“怎么这么突然?手头的案子还没结束,接下来还有许多案子想要分给你做,你......”
“请你批准,谢谢。” 爱丽冷冷地打断了吉瑞的啰嗦,“不批也行,反正我得离开几天,我尽了告知义务。”
说完,爱丽瞪了吉瑞一眼,转身走了。吉瑞目瞪口呆看着她的背影,随后自嘲地笑了笑,这女人倒真是有性格。
***
“你要出差吗?” 看到爱丽收拾衣服,布莱特试探地问。
“对。” 爱丽短促的回答透着冰冷,布莱特觉得很扫兴,原本打算再关心地问点什么的念头,突然间被心中的愤怒给打消,他悻悻地走开了。
布莱特是位优秀的客机机长。高大英俊的外表与娴熟高超的驾驶技术,让他备受上司同事的认可,同时也得到了众多女人的青睐。
他后来迎娶了善良美丽的妻子,也就是爱丽的母亲,因此伤了好多女人的心。
他为自己选对了爱人而得意自豪。他深信,没有几个女人能像妻子这样理解和支持他的工作。
在天空飞翔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样潇洒风光。这需要极好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更需要可以容忍他经常不能在家陪伴、而能在家时,便倒头就睡的家人。
妻子做得很好,而女儿却因此跟他形同陌路。
***
爱丽把行李包放进后备箱,打开驾驶门,钻进去,发动了引擎。她从后视镜望向家门,没见布莱特,心里不禁有了一丝失落,她本以为他会注视她的背影。
在爱丽心中,布莱特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就如她觉得他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一样。只是母亲不这样认为,为此她们之间出现过多次争执,每次都气得她好几天不想与母亲说话。
现在好了,她们之间再也不会发生争执,那辆歪七扭八、横冲直撞的大货车断了她跟母亲的恩怨,也彻底让她把那个家视为可有可无的酒店。
爱丽用了几天的时间,终于想起了那个鹰钩鼻的名字-汉斯,她因此激动也痛苦。她用了十多年才渐渐淡忘了这个男人。
可现在,那间温馨整洁清香的诊室又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她因此连续失眠了好几天。
“爱丽,你长得真好看,像极了白雪公主”,她记得汉斯当时这样对她说,那年,她只有十二岁。
汉斯轻轻拉起十二岁的爱丽,静静注视她的眼睛,“可是,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快乐,你只有十二岁,无忧无虑的年龄。是什么让你这般忧郁呢,我的女孩?你若信任我,就请告诉我,让我来医治你。要知道我最喜欢孩子,也最想帮助天下所有不快乐的孩子们。”
爱丽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她看着汉斯,那双细长的眼睛透出的光芒和笑意让她感到温暖,这是父亲不曾给予她的注视和关心。
她在他散发着温暖的关怀中,流了泪。汉斯抽出一张纸巾,轻轻为爱丽擦拭泪水,“说吧,孩子,说给我听。把你的心事说出来,你会舒服一些,我也可以对症下药。”
爱丽坐在一张灰白色沙发上,呐呐地诉说自己的心事。汉斯定定地注视爱丽的眼睛,然后他的目光移至到她宽阔的额头,漂亮的鼻子和红润的嘴唇上。那两片嘴唇一张一合,看得他心猿意马。
怎么女孩哭了?汉斯突然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努力回想爱丽刚才说了些什么。
哦,对了,她在说她的父亲。那个优秀的机长,很少回家。她的妈妈操持家务,照顾她,竟然对自己丈夫不顾家全然没有抱怨。
“别的同学都有爸爸,她们知道我没有爸爸在身边,欺负我便成了有趣且不用担心的事情。”
汉斯盯着爱丽流泪的双眼,暗自奇怪:自己面对这个泪流满面的女孩,除了身体的躁动之外,怎么产生不了一丝心疼?
他装模作样地点着头,做出痛苦的样子,以示同情。
“所以,你不愿意说话,不愿意去学校,把自己封闭在孤独的世界里。那里只有你一个人,不会有同伴的欺负和折磨,也不用去想没有爸爸在身边的孤独,对吗,爱丽?”
爱丽用力点了点头。她欣慰地发现,这世间还有一个人懂她,愿意听她说话。
而自己的母亲只会让她坚强,让她试着理解爸爸,就像母亲自己那样在孤独中坚强,那样理解和支持丈夫一样。
而她的爸爸,似乎根本就不觉得父亲对女儿还有陪伴和保护的义务。
汉斯走近爱丽,“好了,可怜的女孩。不哭了,我理解你的痛苦,也保证能治好你。”
汉斯把爱丽轻轻地拉进怀里,抱着她幼小的身体,在她的头顶亲吻了一下。爱丽静静地站着,仿佛看到了布莱特的面孔,被他抱在怀里。
汉斯感觉到爱丽对他的信任和依赖,不禁暗自咧了下嘴。
突然,他弯下身,抱起爱丽的双腿。爱丽惊叫了一声,下意识扶住汉斯的双肩,惊恐地俯视他。这突然的举动,让她害怕极了。
“别叫,孩子。我是医生,你知道的。你需要治疗,接下来,是你的治疗时间。”
汉斯说完,抱着爱丽快步往里面走去,他的身体已经躁动得让他发狂。
爱丽这才发现,这间温馨整洁散发着清香的诊室角落,还有一个紧闭着的淡绿色的窄门。
【4】辛迪
辛迪五岁那年,辛迪爸升职了。三十五岁就成了公司总经理,引来不少人的羡慕和妒忌。他为此得意得很。
当他意识到单单跟妻子分享成功已经难以满足他激动的心情时,他们决定在周末邀请朋友来作客。
作为成功的职业经理人,辛迪爸的朋友遍布各个领域。那个在这个城市小有名气的心理医生汉斯,便是座上宾之一。
辛迪爸早就忘了他们相识的时间和地点。但他知道,在这个世间生存,多个朋友总没错。
客人们带来自己的孩子。年龄相仿的孩子们各自寻找自己的玩伴,不一会儿,就打成了一片。只有小辛迪安静地呆在角落里,摆弄自己的娃娃,自言自语。
大人们端着酒杯,主动或被动地结交新的面孔,建立未来的人脉。
汉斯在这热闹的场合中,显得孤独且无措。说到底,他不是一个擅长和喜欢社交的人,尤其面对女人时。
辛迪妈妈的美丽晃得他不敢直视,却总忍不住想看她。每看她一眼,他的身体就紧一次,搞得他好生痛苦。
太难受了,于是他鼓起勇气走上前,想跟辛迪妈说说话。可当他走近她时,却发现,刚才还汹涌澎湃的身体,在瞬间退了潮。
他难过得想流泪,然而很快,内心的愤怒便取代了悲伤。他挺了挺后背,试着笑了笑,没成功。
他不再看辛迪妈漂亮的脸蛋和诱人的身体。可心底那个从未忘记过的清晰的影子,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在他眼前,挥也挥不去。
【5】汉斯
汉斯清楚地记得十六岁那年,他在学习小提琴的时候,被同班的一个姑娘深深吸引住了,那是他第一次对异性产生了爱情和渴望。
那女孩长得真美。乌黑发亮的长发整齐地披在肩上,走起路来,头发飘逸得像极了动画片里的公主。
他出神地看着她的脸,哦天啊,白雪公主的皮肤就是这样白净吧。那两片红润的嘴唇轻轻抿在一起,他很想凑近闻它们的清香。她的睫毛可真长,神奇的是,它们竟然向上卷曲着。
他暗想,若在上面放两根细细的牙签,一定不会掉下来。汉斯断定女孩学习特别棒,因为她有个宽阔饱满的额头。
他发现,她的鼻梁笔挺得像弗洛伦萨的雕像大卫,却比他多了几分柔和。
他还记得自己那时每天都热烈地盼着周末,这样就可以见到他心怡的姑娘了。
那个周末课间休息时,他鼓起勇气吞吞吐吐跟女孩问好,没想到女孩比他大方,“我叫伊思达,你呢?”
“汉斯”,他满心欢喜,声音抖得厉害,却不想错过与这个女孩相识的机会,“你长得可真美,我能跟你做朋友吗?”
伊思达“哈哈”大笑了好一阵,给了他肯定的答复。那一刻,汉斯觉得自己就是伊思达的白马王子,神圣感油然升起。是伊思达主动约定了见面的时间,第二天周日下午一点,在格林公园。
汉斯兴奋的同时也紧张极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件又一件挑选赴约的衣服。一个小时过去了,终于选定了一件宽松衬衫配一条蓝色牛仔裤。
然后他开始沐浴,浴室里的热气令他快要晕倒时,才猛然意识到,得快点了,在心爱的女孩面前迟到,可不是明智的做法。
那天,他早到了半个小时,等得焦急也心甘情愿。伊思达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四十分钟,没有歉意,只是笑他到得太早。
他拘谨地跟着伊思达往公园深处走,手心出了好多汗,似乎有许多话想跟她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还是伊思达主动开了口,问他的学习情况,将来的理想和志向。她告诉他,自己十八岁了,准备考医学院。他立即对她多了份崇拜。
十六岁的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将来想做什么。但听了她的志向,他脱口而出,“我也想考医学院,跟你在一起。”
“哈哈,汉斯,你可真可爱”,伊思达伸手去抚摸汉斯的脸庞,抬了抬眉毛,“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长得很好看?”
被伊思达摸着脸庞,汉斯激动得想哭,身体不自觉地发热,似乎有一团火在体内燃烧,使他大胆地靠近她,搂住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他们的额头贴在了一起。
他的鹰钩鼻子总是碰到伊思达笔挺的鼻梁,他闻到了她诱人的鼻息。
“你觉得我好看,是吗?” 汉斯摩挲着伊思达的额头,呐呐地问。
伊思达没有说话,在贴面的缝隙中欣赏他因她而激动得有些颤抖的脸庞。
那天,他闻到了伊思达的清香,近距离看到了她如画般美丽的脸庞。
他搂着伊思达的身体不知所措,而伊思达引领着他第一次体会到亲吻的快乐和甜蜜。
在他们吻得难舍难分却不得不离开时,他怀中伊思达的衣服依然平整如初见,而他的衬衫纽扣被伊思达扯下了两粒。
临走时,伊思达轻抚他裸露的胸膛道歉:“对不起,弄掉了你的纽扣。这都怪你太有魅力了......”
这话给了汉斯勇气和力量,可伊思达却在他想更贴近她的时候,推开了他。
汉斯悻悻地站直身体,喘着粗气,任伊思达拉着他,往公园大门走去。
他们约定了下次的见面时间。接下来的一周,他时刻都在想她,晚上睡着前,思念尤其浓烈。
终于临近约定的下午,他依然提前半个小时到达,虔诚地等待心爱的伊思达。
公园里的游人越来越多。最开始,汉斯还好心情地享受微风轻抚脸颊的惬意,看着情侣相依,想象他和伊思达倒在草地上的温馨。
两个小时过去了,伊思达还没出现,汉斯开始发慌。周围那些顽童发出的嬉笑吵闹声,再也无法让他假装欣赏地露出做作的笑容。
再后来,看到迎面走来的情侣,他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们,暗中诅咒这些秀幸福的人们早点下地狱。
等到天彻底黑下来,闭园音乐响起时,他绝望了。身体里本已燃烧许久的欲火被这黑暗浇灭,可他似乎看到另一股蓝色火苗悄悄升起。
下次见到你,我一定要让我们的关系有个实质性的进展,这是对你放我鸽子的惩罚,我的公主。
可他再一次绝望了,那个亲吻的周日之后,伊思达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不知道她在哪里读书,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他去培训机构报名处求老师给他伊思达的电话和住址,被老师严厉拒绝了。
后来看他乞求得可怜也执着,老师摇了摇头,同情地对他说,伊思达跟父母去了别国,不会再来学小提琴,也不会再在这个国度读书了。
汉斯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回的家,只记得从此以后,他的心空了,但学习的劲头却像上了发条般的猛烈。
他立志考医学院,坚信在那里一定能再见到伊思达。到那时,他要把她追到手,任他宣泄对她疯狂的思念。
他如愿考上了医学院,却从来没遇到过伊思达。十九岁那年,他在社团结识了一位长得酷似伊思达的女生,心跳过速后展开勇敢的追求,成功获取女生芳心。
没多久,他便将对伊思达的疯狂思念发泄在女朋友的身上。身下的女友乖巧得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战无不胜的英雄,一切似乎都在顺利进行着。
伊思达性感诱人的脸蛋是突然间出现在他眼前的,他下意识打了个激灵,猛然记起她留给他深切渴望的那个温暖的周日下午,和她放了他的鸽子,将他身体内的欲火生生浇灭了的那个灰暗的日子。
他一下子没了兴致,心像被木棍胡乱搅动般的疼。他猛地逃离女朋友的身体,慌乱地穿好裤子,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无能。那一刻,他想放声大哭。
毕业后,他在医院工作了几年,随后辞职,如愿开了一家自己的心理诊所,专门治疗儿童抑郁症。
他并不喜欢孩子,小孩子们无法无天的嬉笑吵闹,总惹得他心烦意乱外加头疼不已。但相比于成熟女性,他在孩子面前,更能找到些尊严与成就感。
他后来又谈了几次恋爱,恋爱对象都是清一色的美丽、性感、成熟诱人。他知道自己的相貌和才华对女人很有吸引力。
可就是这些成熟性感美丽的女性,让他一次又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能。纵然心里万般欲火燃烧,身体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当初在伊思达面前时的激动和坚挺。
我完了,啊,我恨死你,伊思达!
从那以后,汉斯不敢亲近女性,他受不了被人一次又一次见证失败的屈辱。
直到那个清晨,他走进整洁清香温馨的诊室,看到那个像极了白雪公主的可爱小女孩,他已死去的心,似乎又活了过来。
【6】辛迪
在升职派对上,辛迪父母意识到,女儿可能患有抑郁症。那个一贯大嘴巴的同事有一位同样八卦不知疲倦的妻子。
她注意角落中的辛迪许久之后,实在按捺不住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担心的情绪,跑过去拉住辛迪妈,表情丰富地耳语道:“亲爱的,我说,你是不是带你女儿去看下心理医生?你看她一个人在角落里玩娃娃好几个小时了,这个状态可是不好。我有朋友的孩子就这样,后来查出是儿童抑郁症,挺不好治呢。这病得赶早确诊,赶早治,马虎不得啊。”
辛迪妈心中一惊,慌忙跑向女儿。果不其然,女儿一个人呆在角落,身边只有她一直不肯离手的娃娃。
她惊恐地想起,平日里辛迪就是这般模样,不愿意出去跟同伴玩,也不爱说话。这情况好像是从两岁开始的,上了幼儿园也没改变。
她一直强迫说服自己这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她曾在心里总忍不住犯嘀咕。
丈夫每日忙于工作,自然更不会觉出女儿有什么问题。
而现在,朋友们看出了不对劲,她心中被各种借口和回避按下的担心和恐惧,再也掩盖不住了。
当晚,她便跟丈夫提了这事,辛迪爸一时惊慌得乱了方寸。
然后,他突然想起了汉斯,“对,找汉斯去,他就是心理医生,专门治疗儿童抑郁症。哎,今天派对上,真应该多跟他聊上几句的。”
***
次日,辛迪父母便带她去了汉斯的心理诊所。再次见到辛迪妈,汉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好像内心对她的渴望被人窥探了去一样。可大脑里的欲望与身体的无感形成鲜明对比,这让汉斯好生难过。
他不禁暗自痛恨辛迪妈的美丽大方,对他们女儿可能患有抑郁症,竟然有了一点幸灾乐祸。
“你们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研究孩子的情况。也许只是虚惊一场,这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不是吗?当然,如果真的不幸患了抑郁症,你们也不要担心,因为你们有我。”
辛迪爸感动地抓起汉斯修长的大手,使劲握住,充满泪水的眼中透着希望和信任。
汉斯微微一笑,居高临下地回握了这个满心担忧的男人,同时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辛迪妈。
他看到这个漂亮的女人正用泪眼感激地注视他,他不禁心动了一下,脑子里又开始幻想她美丽的身体,惹得他一阵躁动。
可他悲伤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依然没有反应。
***
汉斯从护士手里拿过辛迪妈填好的病例本,走到辛迪面前,蹲下身,亲切地对她说:“好吧,小姑娘,跟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我们聊聊天,怎么样?”
辛迪看了看父母,后者放心地冲她点头,“去吧,孩子,去跟汉斯叔叔聊聊天吧。”
汉斯领着听话的辛迪走进诊室。“去找个你喜欢的沙发坐下吧。” 汉斯轻轻摸了摸辛迪柔软的头发。
小女孩乖乖地坐在一张画有天使的沙发上,虔诚地看着汉斯。他走近辛迪,冲她笑了笑。
她的皮肤可真光滑,像牛奶般细腻纯白,他能看到那嫩嫩的手臂上细软的绒毛。
看着辛迪红润轻抿的嘴唇,忧郁恬静的脸蛋,汉斯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如海浪翻滚般汹涌澎拜。哦,我真的重生了吗?那真要谢谢你啊,可爱的小女孩。
***
“妈妈,我能不去汉斯叔叔的诊所吗?” 小辛迪的身体比她的声音抖得更厉害。
“怎么了,宝贝,为什么不想去了?汉斯叔叔说你上次表现很好,他说不用多久,你就会喜欢跟小伙伴一起玩,一起唱,一起跳了。你不想这样吗?” 辛迪爸妈不解地看着孩子,她还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我不想跟小伙伴一起,我也不想跟他一起。我不喜欢他带我做的游戏。” 辛迪哭了,哭得很伤心。
***
辛迪爸给汉斯打电话,他在刻意控制愤怒的情绪,“汉斯,今晚来我家一趟怎么样?我和妻子想感谢你对辛迪的治疗。”
电话那端的汉斯客气地婉拒,最终经不住辛迪爸的坚持,还是去了。
一进门,汉斯就觉得气氛不对,辛迪爸妈不满的眼神里透着愤怒,虽然他能感觉到他们在使劲控制自己的情绪。
“怎么了,朋友?感觉这好像不是一次表示感谢的邀请?” 汉斯故作镇定地说。
辛迪爸使劲咽了下吐沫,费力地说:“辛迪说,你......掀开了她的裙子......”
“哦,天啊,看来这个孩子是个小撒谎精啊”,汉斯夸张地怒叫道,“如果你们也是这样看我的,那请收回你们的治疗委托,我可以把费用全额退给你们。我不能让自己的医术和人品受到无端的质疑甚至诽谤。当然,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毕竟孩子还小,虽然她的小脑瓜似乎并不单纯。”
辛迪妈不喜欢汉斯这样评价自己的女儿,但辛迪确实也没说出游戏到底是怎么做的。
掀开她的裙子,是辛迪哭诉中最令她和丈夫愤怒和忧心的部分。
可是汉斯说得也有道理,医生治疗,解开衣服对身体进行适当的探究,也是必要和合法的。
“那么下次治疗,请让我在旁边陪伴辛迪。毕竟她还是个孩子,有妈妈在身边,可能会更放松些吧。”
辛迪妈觉得自己提出了一个能让女儿安全、也不会驳了汉斯面子的提议。
汉斯摇了摇头,沉痛的表情让每个看到的人都会感受到他被冤枉后的悲伤与委屈,“不必了。请你们另请高明吧。对医生不信任,不仅是对医生的侮辱,也是对病人的不负责任。你们怎么能把这么可爱的孩子,交给一个让你们整天担惊受怕的医生?”
汉斯说完,就往外走。辛迪爸妈跑过去拉住他。他知道,自己的表演成功了。
【7】爱丽
导航领着爱丽找到了汉斯的诊所。十多年过去了,他依然在老地方经营着他的生意。她走进诊所,干净整洁的大厅散发出一股清香。
前台坐着两个女孩,看到她走进来,不约而同站起身。其中一位笑容可掬地说:“欢迎光临,女士。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我也希望你们能帮得到我。爱丽暗中捏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些,“我是慕名而来的,听说汉斯医生是治疗儿童抑郁症的专家。我想了解一下情况。”
“当然,您得到的消息没错。” 那个显得成熟些的女孩抢先接了话,“汉斯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这些年,已经有无数孩子得到了他精心的医治。”
也就是说,被他祸害的女孩不止一两个,可他的生意却依然在继续。爱丽暗中咬紧了牙关。
前台女孩让爱丽介绍一下孩子的情况,爱丽看了女孩一眼。此刻,她已经恢复了平静,“我想先看下汉斯医生医治成功的病例,以便决定是否带孩子来见他。你知道,患有抑郁症的孩子敏感也怕生。”
前台女孩有些犹豫,看得出,她做不了主。
“你去问下汉斯医生,如果不能让我看成功病例,我确实不好下决心。”
女孩冲着同伴耳语了几句,然后对爱丽说:“好,我去找汉斯医生,请您先坐一下。”
爱丽紧盯着女孩的背影,看她走进诊室。不一会儿,女孩出来笑着告诉她,汉斯医生请她在诊室外稍等片刻,他的病人马上就结束治疗了。
爱丽紧张得有些喘不过气,她试着偷偷深呼吸,她已经有些心跳过速了。
诊室外面的沙发上,一位女士正在安静地读书。爱丽猜她应该是患儿的家长。她想起那个时候,母亲就是这样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她的鼻子发酸,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
她在女士旁边坐下,对方扭头看她,微微点头笑了笑,随后将目光移回,继续阅读。
“您是陪孩子来的?” 爱丽试着与女士攀谈,她希望自己不会太过突兀。她并不喜欢与陌生人交谈,虽然她在法庭上的侃侃而谈给众人留下过深刻印象。
“是。” 女士淡然地笑着回答,并没有露出厌烦的表情。
“为什么不陪孩子进去?” 爱丽下意识加重了语气,她仿佛看到了母亲。
女士惊讶地看了爱丽一眼,不解的神情中透着不悦,“医生治疗期间,家长不应该在旁边吧,这样会影响医生的。需要我们时,医生自然会叫我们进去的。”
跟母亲一样的腔调。爱丽痛苦地闭了下眼睛。
***
当她第一次走出那个淡绿色的窄门,她便跟父母说不想再去治疗抑郁症了。
“怎么能不去?” 父亲和母亲不约而同地叫道,“全部疗程的费用已经支付了,要知道,那可不是小数目。更何况,你不能总是这样抑郁下去。汉斯医生说过,虽然你的病情不算轻,但我们治疗开始得并不晚。我们总要为你的未来负责任的。”
母亲显现出更多的不悦,“爱丽,希望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为了这个家,你爸爸每天在空中飞啊飞,担了多大风险啊。你不要动不动就耍脾气,总以自己的喜好为中心。”
爱丽看着母亲一张一合的嘴巴,瞧着父亲满脸怒容和对她的失望,咽下了想说的话。
她本想告诉他们,那个淡绿色的窄门里面是多么可怕。那个汉斯医生亲切的外表后面,有另一张可怕狰狞的脸。
他趴在她幼小的身体上喘着粗气,鹰钩鼻蹭着她细嫩的皮肤,没戴医用胶皮手套的修长大手在她的身体里游走。
他说这是治疗的必要过程。可是,她不舒服,她害怕,恶心,更觉得疼。
父母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爱丽垂下眼帘,不再理睬他们,回到自己的小屋。汉斯那个鹰钩鼻又在她眼前晃动了。
***
诊室门被打开的动静把爱丽从痛苦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她看到汉斯领着一个小女孩走出来,她断定这女孩最多七八岁。
汉斯此刻满面红光,那小女孩脸色惨白,呆呆地任汉斯拉着她。
“汉斯医生,辛苦了。怎么样,丽贝卡的情况还好吗?” 读书的女士合上书,满怀希望地迎过去。
汉斯瞧见沙发上坐着的爱丽,冲她微微一笑,便专注地看着女孩妈妈,胜券在握地说:“放心吧,丽贝卡是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在治疗中,她很配合。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快活地融入小伙伴中了。这是我给她开的药,您去取药吧。按时吃药,按时来复诊,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女孩妈妈感激地握住汉斯的双手,后者亲切地捏着她的手说:“不要谢我,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作为医生的责任。让我们共同祝愿丽贝卡早日康复吧。”
爱丽目送满怀希望与感激的女士和小脸惨白、目光呆滞的丽贝卡走出诊所,费了好大劲,才没让眼泪流下来,可汉斯还是看到了她发红的眼睛。
“小姐,你......还好吧。我能帮助您什么吗?” 汉斯显然没认出爱丽曾经也是他的患者。
他的女孩太多了,治疗过程中,他闭着眼睛享受的时候似乎更多。爱丽感到怒火已经烧到脸上,她恨不得上去撕碎他的脸,扭断他的鹰钩鼻。
“哦,我没事。看到那小女孩,我情不自禁想到了我可怜的女儿。” 爱丽压抑住怒火,冷静地说着谎。
爱丽再一次在汉斯的眼中看到她熟悉的欲火。她断定,他在兴奋,不仅是心理,还有身体。
“别难过,儿童抑郁症现在很普遍。可能是这个社会将压力分转了一部分给了孩子们,这对他们不公平。压力本应该由我们大人来承受。你放心,我保证可以治疗好你的女儿。请你带她来吧。让我来了解一下她的病情,制定治疗方案。希望早日还给你一个健康的女孩。”
爱丽盯着汉斯真诚得让人感动的面孔,暗中咬了咬牙,然后挤出一丝笑容,“我想先看下成功病例。您知道,对于不熟悉的事情,尤其是关乎孩子健康的问题,我有必要了解清楚,让自己在放心的情况下,做出正确的决定。”
汉斯强烈支持爱丽的要求,并给予她高度赞赏,“您是位负责任的母亲,我为您感到骄傲,也为您的女儿感到幸福。”
汉斯掏出手机给助手打了电话,“请将成功病例拿给我,对,就现在,谢谢。”
助手很快将病例拿了过来。汉斯交给爱丽,善解人意的笑容中透着自信,“您可以在会客厅认真阅读,如果您的时间允许的话。不过,请您理解,病例是不能带出诊所的,我们有为病人保护隐私的义务。”
“当然,我理解。谢谢汉斯医生。那您忙吧,我读完后,告诉您我的决定。”
他冲爱丽笑了笑。这女人长得可真漂亮,她的女儿一定很美很美。哦,我等不及要快点见到我的小公主了。
【8】爱丽
凌晨十二点了,爱丽房间的灯还亮着,布莱特有些不安。他总是在天上飞,从爱丽很小时候就如此。
妻子过世后,爱丽对他更加冷淡,他无可奈何的同时,也觉得委屈愤怒。时间久了,如爱丽一样,他也不想与她说话了。
只是,他可以在飞行的时候,心无旁骛;但到了地面,却无法做到全然漠视爱丽的存在。
“太晚了,爱丽,早些睡吧。” 布莱特敲了敲门,没得到爱丽的允许,他不敢冒然推门进去。
“知道了,你去睡。” 爱丽的声音依然冰冷,这熟悉的漠然,让布莱特好生无趣,悻悻地回了房间。
你早应该关心我,而不是现在。布莱特的关心让爱丽厌烦的同时,也委屈不已。
那天在汉斯诊所的会客厅,爱丽看到了厚厚一本患者病例。最小的只有五岁,大的不过十四岁。而这些治疗从开始到结束所跨越的时间并不短,最长的治疗时间竟然长达五年。
爱丽坚信,汉斯绝不会良心发现,这一点,她从那日看到他眼中熟悉的欲火那一刻,就知道了。那么这持续的伤害之所以可以堂而皇之地继续着,原因只有一个,父母并不知道,孩子们不敢说出实情。
爱丽断定,那些女孩在遭受侵犯之后,一定跟她一样被汉斯警告过:“不要乱说哦,我对你做的,都是治疗所必须的。你也不希望你的父母对你的人品产生怀疑;更不希望我向社会告知,你是个不检点的女孩。”
这招真管用,爱丽把牙齿咬得“噶噶”作响,若是现在,我一定一脚踢得他断了繁衍能力。
小女孩长大了,爱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呼出它。在她心里,一个坚信的信念冒了出来。
***
爱丽仔细研究了那天秘密拍下的患儿信息之后,情绪一阵低落。让汉斯原形毕露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患者的指控。
这将是一项极其艰难的工作,甚至无法进行下去。爱丽不禁叹了口气,下意识揪着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思考先从谁入手,才有可能打开局面。
吉瑞不合时宜地给爱丽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上班,“至少要把手头那个大案完成吧。还有,那个支付了天价的幼儿受侵案的被告......我还是希望你能来做他的辩护律师。”
爱丽举着手机忍耐地听着吉瑞的劝说,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形成了强大的电流,激得她心脏一阵阵发疼。
终于她忍不住了,大吼道:“我再说一遍,那个畜生的辩护,我不会接。还有,我现在还在休假期间,工作也都交接稳妥,完全可以不接你电话。再见。”
不等吉瑞说话,爱丽便挂了机,随手将手机扔到了桌上。
她皱着眉头又翻阅了一遍患儿信息,最后决定先去拜访丽贝卡妈妈。
***
次日,爱丽按照病例上的地址找到了丽贝卡家的别墅。丽贝卡的母亲显然还记得爱丽,那天爱丽给她留下的印象并不好,这从她看到爱丽后一副送客的表情中不难看出。
爱丽并不介意女士的冷漠态度,她激动地说:“丽贝卡妈妈,我敢断定,汉斯在那个诊室里,一定侵犯了您的女儿。不信,您回忆一下孩子出来时的表情和眼神。您再回忆一下,这些天孩子的情绪是否低落?她有没有表示过,不想再继续去汉斯那里治疗?”
丽贝卡母亲不自然的表情和躲闪的眼神,坚定了爱丽的推断,汉斯的罪恶依然在进行着。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丽贝卡的母亲拉住把手准备关门,“请你不要打扰我和我孩子。也请你不要用自己的想象去破坏别人的生活。丽贝卡还小,我不想让她记忆中留下你所说的这样的事情。她应该是幸福快乐的。而我找汉斯医生的原因,就是要请他彻底治愈孩子的抑郁症,从此过上快乐幸福的日子。”
“可他在打着治疗的名义,伤害你的孩子啊!” 爱丽大吼道。
丽贝卡的母亲慌张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用力推开爱丽,“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随后,她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震得爱丽的耳朵嗡嗡作响,“你走吧,我讨厌你这样。我的女儿不会给你做炮灰。你若真这样正义,自己去告发他。”
我会的,一定会的。爱丽咬了咬牙,不再说话。她掏出手机,找到丽贝卡母亲的号码,发给她一条短信:“今天冒昧来访,对不起。我一定会让汉斯受到惩罚。到时,希望您能站在法庭上指控他,为了您的女儿。对了,请求您不要再让丽贝卡接受汉斯的治疗,建议您听听孩子的声音。”
丽贝卡母亲的手机“滴答”响了一声。她注视那信息许久,再抬眼望向窗外时,爱丽已不在。
她叹了口气,删除了信息,同时给汉斯的助手发了短信:“丽贝卡接下来的治疗暂停,何时恢复,再联系。”
【9】怀特
离开丽贝卡的家,爱丽径直去了警察局。探长怀特接待了她。他给爱丽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示意她快点说话。手头的案子还在进行中,他没耐心陪着她做思想斗争。
“我要控告儿童心理医生汉斯的罪恶。他在十八年前猥亵了我,随后在长达一年的所谓治疗过程中,他的猥亵没有停止过,甚至发展成了......更进一步的侵犯。” 爱丽紧紧地捏着拳头,怀特暗想,若那个汉斯在现场,这拳头能打得他口鼻出血。
“这么久了,才来报案?你......留下什么证据吗?或者说,有没有别的受害者?”
“我也知道太久了,我本想一辈子不去触碰这个伤疤,你知道,这对我而言,是终生难以忘掉的噩梦。若能永远想不起它,对我来说,是幸事。可惜,我遇到了他,然后我发现,我忘不掉他的罪恶!”
爱丽的眼睛通红,拼命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怀特本来因为爱丽的出现影响到他办案而烦躁不已,看到她的眼泪和表情,他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意识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慢慢说,你有什么证据吗?或者,有没有别的受害者?你要知道,若两者都没有的话,要想告成他,挺难的。”
爱丽点了点头,“我知道,我自己就是刑事律师。” 她看了一眼露出震惊表情的怀特,继续说,“没有证据。那时我只有十二岁,没意识也没胆量留住什么。但我前几天发现,汉斯的诊所依然在收病人,我敢断定,受侵犯的女孩,绝不止我一个!”
怀特深蓝色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爱丽,然后做了个深呼吸,似乎下了决心,“要想告成他,需要受害者们出来指证他。这个不容易,但我会申请立案,希望会有个好结果。”
爱丽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下意识冲向怀特,惊得他退后了好几步,却依然被爱丽抓住了双手,“谢谢你,怀特探长。我会做不懈的努力!”
怀特望着爱丽的背影,不由得深深担忧。这女人也许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只能祈祷上苍的帮助了。
***
怀特带着手下,拿着警司签发的手令来到汉斯的诊所。对于警方的通知,汉斯表现得气愤且茫然,“我不明白这样毫无根据可言的指控,你们怎么能当真?警察办案不需要证据吗?单凭一个女人的言辞,就来给我定罪?这太笑话了。请你们不要影响我给病人治疗,我保留控告你们和那个女人的权利。”
一队警察的出现,吓坏了患儿们的家长。人们窃窃私语,随后拉上自己的孩子,慌张地离开了诊所。这让汉斯气急败坏,“你们影响了我的生意,更毁坏了我的名誉,你们得为此负责任!”
若有证据,你还能在这里嚣张吗?怀特瞧着汉斯疯狂舞动的修长大手和鹰钩鼻,冷冷地说:“汉斯医生,你也不必激动。有人控告你,我们警方不可能视而不理。至于你有没有罪,法庭自然会做出裁决。在此之前,你可以正常营业。但也请你清楚,我们不会阻止指控者的维权行为。”
汉斯的眼睛好像被点燃的火苗,他狠狠地咽了口吐沫。警察提到的那个女人的模样出现在他眼前。
他突然觉得,除了前些日子在诊所之外,他似乎还在哪里见过她,在哪里呢?
【10】爱丽
爱丽在警察局报案后,又去走访了几位患儿家长。人们的反应都如丽贝卡的妈妈,躲闪的同时,面露烦躁和愤怒。可这愤怒不是对汉斯,而是因为她的多管闲事。
“孩子没提到过你说的这些情况,请不要冤枉一个好医生,也请不要因此毁了一个孩子的名声。”
冷言冷语不停地打击着爱丽,令她筋疲力尽。她烦躁地翻看手机上的患儿病例。当下的患儿家长不愿意出面,那么以前如我一般长大了的伤害者,还会愿意再次揭开伤疤吗?
当务之极,是要让人们知道汉斯的罪行。等着警方取证,基本可以肯定是不可能的,爱丽深知这一点。怀特也说,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受害人的指控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扩大影响最迅捷的手段就是直播。
爱丽有一个直播号,那是当初吉瑞为了宣传自己的律所,让她创建的。前些年,爱丽进行过几次直播,多为介绍自己的成功案例外加一些法律知识。
她的直播在民间反响不错,粉丝数直线上升,吉瑞为此很是开心。后来案子多了起来,爱丽的知名度也越来越高,直播号渐渐被她冷落了。
***
在家直播肯定是天方夜谭,爱丽不想布莱特在她身边发出令人讨厌的关心。也许是因为他上了岁数,爱丽发现布莱特眼中似乎有了她的存在。只是,很多年前,她就断了被他关心和呵护的念头。
有几次从淡绿色窄门走出来,看到母亲在前台缴纳费用,扮演着贤妻的模样心疼丈夫为了女儿的病,天天担着风险在高空飞行,爱丽当着前台小姐的面,疯狂地笑出了眼泪。
爱丽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上生活必须用品,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布莱特留了字条。然后,她做了个深呼吸,提着背包行李走向停在院子里的车,发动了引擎。
这个小屋位于市中心,是爱丽成为大律后,贷款买下的。房子不大,开发商精装的品味对了爱丽的审美,让她在这城市有了一个独处的栖身之地。
爱丽决定直播就从今晚开始。她翻开主页,发现原来积累的粉丝数,已经从以前的五万多下降到三万多。谁也不是世界的必须存在,那些还留在这里的粉丝,多半也是因为懒得动下手指,或者干脆就是自己先消失了。爱丽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她仔细检查了听筒、话筒等各项功能键。开始吧,爱丽,别怕。她用颤抖的手指点击了直播按键。
“各位朋友,感谢您收看我的直播。离开你们有一年多了,不知你们过得好吗?感谢还有这么多朋友愿意留下来等待我的更新。今晚,我想做一件事。能看到这个直播、并愿意全程关注的你,将为这个社会注入不可或缺的能量和正义。我先谢谢大家。”
爱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感到脸在发烧,这时若有一盆凉水,她想一头扎进去。
@哦,爱大律,你终于出现了,我几乎每天都会来看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我愿意全程陪伴你。
@ 什么事,快点说吧,别卖关子。
@ 哦,有大事了啊?不是又为你的律师事务所打广告吗?
@ 先说说看,我再决定是否全程陪伴你。
......
弹幕一个接着一个,看得爱丽眼花缭乱,心烦意乱。她将目光移向摄像头,深吸一口气,希望狂躁的心跳不要让她的声音抖得听不清楚,“我要指控M市知名儿童心理专家汉斯!他在十多年前,我还只有十二岁的时候,猥亵了我。这种行为持续了一年多,后来发展成为更严重的......性侵。”
爱丽的眼泪随着最后两个字流了出来。她的双手下意识在屏幕前握成了拳头。
弹幕在疯狂地飘动着。爱丽预料到会是这种情景。她从弹幕中,看到了各种表情。
那些文字代表着键盘侠在人前的情绪,爱丽看到的,却是他们背后的心思。同情的文字后面,隐藏着躲闪的幸灾乐祸;恶毒的言语中,透着莫名其妙的快感。
她将自己的联系方式、汉斯的照片和怀特警长所在警署的报案电话放到屏幕上。在结束直播之前,她冲着镜头郑重地说:“我知道这种事会引来人们的兴趣。我更希望,有着同样遭遇的姐妹们,能勇敢地站出来,揭露汉斯的罪恶。这件事憋在我心里十多年了,我不停地做噩梦,十二岁时受到的伤害,从没淡忘过。时间也没能帮助我解脱。” 说到这里,爱丽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屏幕前一阵寂静,屏幕上弹幕却热闹得炸开了锅。爱丽试着稳定了一下情绪,强迫自己不让更多的眼泪流下来,“可是今天,我说了出来。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怎么说呢?就好像在停电许久的屋里,害怕着黑暗,不知道何时才能重见光明地忐忑着,突然间,房间亮了,对,就是这种感觉。”
“好,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我等着勇敢的你!记住,永远不会晚,除非我们什么都不说!”
【11】辛迪
时钟指向晚间九点,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了。辛迪瞅了一眼漆黑的窗外,叹了口气。
米克已经连续多日很晚才回家。加班,是个很好的晚归借口。辛迪听了,从不表示质疑。揭穿谎言并不是件令人快乐的事情,至少对辛迪来说是这样的。
昨晚,她穿了那件丝绸睡袍,这是他们刚结婚时,米克买给她的,她已经许久没穿过了。他曾说过,这衣服穿在她身上,全世界的女人都会妒忌她,而全世界的男人应该都想揍他。
昨晚米克到家时已经十一点了。看到辛迪依然倚在床上看书等他,不解的同时也有愧疚。他随便洗漱了一下,疲惫地倒在床上,辛迪主动靠了上去。米克瞧见了那件睡袍和它里面娇美的躯体。
这是在向我发出邀请吗?米克感到身体一阵躁动。在情人那里似乎用尽了体力,可看到辛迪,他依然兴奋,还有些心疼。
辛迪在米克身下,静静地望着丈夫俊朗的面孔,眼泪顺着眼角悄然落下。她抱紧了他,轻轻探身去吻他的嘴唇。就在这时,她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她的心沉了下去。米克全身心投入,没注意到辛迪黯淡下来的眼神。
他的经验告诉他,让辛迪兴奋忘我,需要很长的时间。他期待成功,那就得有耐心。说到底,他是爱辛迪的。情人对他来说,不过是工具,成年人的游戏,他没当过真。
辛迪闭着眼睛,任米克动作。这一年多对房事的抗拒,让辛迪对米克怀有深深的愧疚。
她爱他,却无法接受他的靠近,她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可米克不知道。她不敢说,更不想回忆。说到底,她是爱米克的。
就让他在情人那里得到快乐吧,只要他还愿意回到我身边。辛迪痛苦地做了决定。
她试着兴奋起来,试着忘却他的情人。面对深爱的丈夫,辛迪做到了投入。她觉得自己已经渐入佳境,也感到了米克的激情万丈。哦天啊,请让我的爱人快乐吧,请推我们登上巅峰吧。
米克惊喜地发现了辛迪与以往的不同,他兴奋也感动。于是,他更加用力,更加投入,他想给妻子带来最美好的体验。
可就在他想全身心拥有辛迪时,身下的辛迪突然睁开了眼睛。“啊!” 她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同时,抬起双手猛力推米克的脸,身体疯狂扭动,双腿向上顶他,一副拼命抵抗的绝决模样。
“你到底要怎样?你到底怎么了?我受够了你的莫名其妙!”
米克发出野兽般撕裂的咆哮,快速离开辛迪的身体,恼羞成怒地抓起扔在床尾的衣服,胡乱往身上套的同时,人已冲向大门。
辛迪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呆坐在床上大口喘气。她的眼睛追着米克,想唤回他,可张了几次嘴,都没能发出声音。
米克发动了引擎,车子咆哮而去。黑夜的宁静被这刺耳的声音打破,连带着淹没了辛迪的哭声。
***
也许今晚不会回来?辛迪不抱希望地望了望大门,又看了看冷在桌上的饭菜,叹了口气,走到电脑旁。爱丽的直播就在这时开始了。
几年前,辛迪无意间点进了爱丽的直播间。镜头前的爱丽,表现出职业女性的自信和神气,这让辛迪羡慕不已。
尤其在她自卑于自己的童年遭遇,觉得生活无趣时,看到镜头前自信的爱丽,总能让她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勇气。
后来,认识了米克,辛迪得到了爱情的滋润,幸福与安全感油然升起,关注爱丽的热情淡了许多。再后来,爱丽的直播暂停了,辛迪虽然觉得遗憾,却因为有米克在身边,没感到过分失落。
在这个漫长等待可能不会回家的丈夫的夜晚,再次看到昔日羡慕欣赏的主播,辛迪欣喜若狂。她端坐在电脑旁,认真看着爱丽。她还是那么美丽、自信、精神。
爱丽说出“汉斯”的名字时,辛迪感到心跳加速,呼吸不再顺畅。她从没忘记过这个她拼命想忘记的名字和他罪恶的身体。自信美丽精神的大律师爱丽,也有这样悲惨的童年。只是她比我勇敢,所以她活得比我潇洒。
辛迪备感惊愕的同时,觉得爱丽在召唤她。她浑身颤抖,但脑子是清醒的。手机放在哪里了?餐桌!对,在餐桌上。辛迪快步跑过去拿起手机,奔回到电脑前,盯着屏幕,记下了爱丽提供的所有联系方式。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勇气去指控汉斯,至少在这一刻,她内心除了愤恨、激动和难过之外,还没有形成一股能推动她站到汉斯面前,揭穿他的罪恶的力量。
她只是下意识想记住这些电话和可能帮助到她的人们。看到照片中笑得灿烂得意的成功人士汉斯,辛迪握紧了双拳,浑身颤抖,她感到自己攥住了他的鹰钩鼻,已经将它拧了下来。
米克就是在这时推开了家门。他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辛迪,又瞄了下屏幕中的爱丽,没听没问,径直走进了卧室。
经过辛迪时,她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陌生也熟悉的香水味,她没能忍住眼泪。
【12】爱丽
怀特探长倒了一杯水,递给爱丽。
“有进展吗?” 爱丽接过水杯,眼里充满忐忑和希望。距离爱丽第一次直播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事情却没有任何进展。
每晚直播时的弹幕总是热闹得像是节日的狂欢,可是除了风凉话,探究八卦,没有受害人私下联系过她。这让爱丽觉得很挫败。
怀特遗憾地摇了摇头,爱丽的眼睛瞬间黯淡下来。
“也不是没希望。总得给人们一点时间,对不?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当事人总会想方设法忘掉它......” 他猛地闭了嘴,因为他看到了爱丽的眼泪。
怀特已经是警局的资深探长。多年面对刑事犯罪,他早就练就了铁石般的内心。
追查犯罪嫌疑人和破案对他来说只是工作,不再会引起他情绪上的波动。他只会为破不了案,抓不住犯人而恼火,不会因为同情受害者而流泪或心疼。
可是今天,他似乎又回到刚当警员那会儿,看到爱丽的眼泪那一瞬间,他真想抓住汉斯,一拳打歪他的鹰钩鼻。
怀特走近爱丽,定定地看着她美丽的棕色眼睛好一会儿,然后坚定地说:“不要灰心。只要你坚持,我就会一直在。直播不要停,我这里的热线也会一直通着。”
爱丽使劲点了点头,一把握住怀特的大手,吸了一下鼻子,她的目光也是坚定的,“谢谢你怀特探长,我一定会坚持下去。就算最终告不倒汉斯,我也要让他知道,我没有忘记他对我犯下的罪恶,我会永远诅咒他。” 这次,爱丽没吓到怀特,他用力回握了她。
***
离开警局后,爱丽往家开。她要继续对汉斯的指控。她的直播原本只在晚上。现在,她想全天候直播,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让更多的受害者回忆起这件事。
也许某一天,就会有奇迹发生。她没有把握,却只能在心里这样给自己鼓劲儿。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走进直播间,不一会儿,便有人进来了。她注意看了下私信留言,随后失望地叹了口气,一切照旧。
她冲着屏幕笑了笑,这笑一定很难看吧,“一个多月过去了,事情毫无进展,我很难过,也很抱歉。不过我想告诉大家,就算最终依然只有我一个人指控他,我也不会放弃。他的罪恶至今没有停止,我所受到的伤害却从没得到过治愈,十多年了,我怕黑,怕男人,更怕男人的靠近。屏幕前的你,是不是也如我一样呢?”
爱丽在屏幕前自言自语着,她不知道这个点儿,能有多少人在看直播。上班的时间,摸鱼的机会并非每个人都能有。
爱丽不再说话,只是不停地让汉斯的照片和联系方式反复滚动。弹幕很安静,安静得让爱丽心慌。
突然,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若要指控他,一定要露脸吗?
爱丽的身体下意识向前探去,快速查找这条弹幕的主人。她看到了,弹幕主人的网名叫“黑暗中的泪”。
爱丽感到心跳加速,肾上腺素如激流涌动,她迫不急待想给“黑暗中的泪”发信息,手颤抖得险些打不了字。
“姐妹,你好。若你不想露脸,你会得到尊重,我保证。他的罪恶让许多人受到伤害,其实不敢露脸的应该是他!但我能理解你,所以请不要担心。也许我们可以私下聊?”
对方没有再回复,爱丽等了许久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13】丽贝卡
丈夫应该已经把车停进了车库。她站在大门口紧张地迎接他。丽贝卡已经吃过晚饭,做好了功课。
洗好澡后,她陪女儿上床,哄她睡觉。丽贝卡紧闭着双眼,她不确定女儿是否在认真听她讲故事。
讲了好一会儿,她已经有些口干舌燥了,看下丽贝卡,眼睫毛没有抖动,应该是睡着了。
她轻轻吻了女儿粉嫩的小脸蛋,正准备离开时,丽贝卡突然睁开眼睛,拉住她的手,吓了她一跳。
“妈妈,别走!”
“怎么了,宝贝?不是每天都可以自己入睡的吗?”
“我怕,一闭眼就害怕......妈妈,你不要关灯。开大灯吧,不要开台灯,我不喜欢绿光......”
丽贝卡的眼中透着恐惧,小小的身体在发抖,小手紧紧地拉着被子,眼睛死死地盯着妈妈。
丽贝卡恐惧的神情吓到了她,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担忧和恐慌。
自从去了汉斯的诊所治疗抑郁症之后,丽贝卡就一直这样恐惧着。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汉斯,只是,每次问丽贝卡,她都只是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汉斯说,丽贝卡在治疗过程中,表现得很好很配合,不久的将来,就可以与小伙伴融在一起玩耍了。
她一直没敢跟丈夫提起丽贝卡表现出的异常。可那天,那个冒然来访的女人说的话,让她备感恐惧的同时,也意识到了在丽贝卡身上可能发生的事情。女儿睡前表现出的惊恐告诉她,那女人不是无中生有。汉斯这个畜生。
丈夫看到脸色异常的妻子,不解地搂住她,“怎么了,亲爱的,你看上去很疲惫,似乎还有点慌张?出什么事了吗?”
她知道丈夫并没有真的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他总是这样,工作占据了他大部分心思和时间,有她在家操持一切,他很放心,也很甩手。
她头一次没跟从前一样,把热饭菜给他端上来。他疲惫地坐在椅子上,一边扯着领带,一边不经意地问:“说吧,怎么了?”
***
他开始还有些不悦漫不经心地听着。可后来,他震惊也慌乱了。
他愣在那里好久,没说一句话。屋里寂静得听得见秒针的“嘀哒”声。
“你胡说些什么?” 他突然发出的吼声,吓到了她,她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汉斯可是我们这个城市著名的儿童心理学专家。他怎么可能如此下作?那个女人就是个疯子。我可不想我的女儿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注视。你要知道,这种事情总能引起人们的兴趣,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别人躲都来不及,你却主动往上靠。”
她目瞪口呆地注视气愤中的丈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瞪了她一眼,不再言语。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跟前,仿佛是她做了什么错事。
“我也不想相信那个女人的话。可是,丽贝卡的状况不好,很不好。去汉斯诊所之前,她从没如此害怕过黑暗......”
“那是她在撒娇。你是知道的,丽贝卡总想着要跟你睡,不是吗?”
“不是!”
她和丈夫都吓了一跳,同时抬头望向楼梯。丽贝卡穿着白色睡袍站在楼梯上,痛哭不止。
他们几乎同时站起身,跑向女儿。丈夫把女儿抱在怀里走下楼梯,她跟在后面,握住了女儿的小手。
丽贝卡终于告诉父母,她不喜欢那个绿门后面的诊室,更害怕汉斯医生修长的大手,他将整个身躯压在她小小的身体上......她害怕极了,却被汉斯捂住嘴巴,告诫她不准哭......
她紧紧抱住丽贝卡,眼泪弄湿了孩子的脸庞,“对不起,宝贝,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我们再也不去那里了。我要去控告他!”
她以为同样气愤不已的丈夫会支持她,可看到在沉默中捏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手掌的他,她失望地明白了。
“不要冲动。这种事情,没有证据,告不倒他,反倒坏了女儿的名声。忍了吧,以后不去便是。”
她惊讶地看着丈夫,无法接受他的妥协和退缩。她偷偷关注爱丽的直播有三个多月了。她发现,爱丽已不如指控初期那样坚定。
每天,爱丽都会在直播间呼吁人们站出来,可是,收效为零。至少到今天为止,没有人站出来跟爱丽一起指控汉斯的罪恶。
就如她一样,不是也只敢在屏幕前冲着汉斯的照片咬牙切齿吗?
这一刻,丈夫的态度激怒了她。她正色告诉他,她看到那个叫爱丽的女人在直播间指控了汉斯。而她也要站出来,为丽贝卡讨回公道。
他惊愕地看了她几秒钟,随后厉声反对,她态度绝决。两人都提高了声音,争执不下。
最后,他恼羞成怒地大吼道:“你若要出风头,那我们就离婚。我不能让我的同事朋友在背后看我的笑话,也不允许任何人对我的女儿指指点点。她还那么小,很快就会忘记这一切,我们不说,没人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你若喊了出来,那就如同小丑在人前的表演,被人耻笑着,还得咧嘴笑。”
丽贝卡吓哭了。他从她怀里夺过丽贝卡,抱着女儿上了楼。
她呆呆地注视他的背影,看着丽贝卡可怜无助的眼神,心里万般担忧,孩子真的能忘记经历的一切吗?
他刚才气急败坏的怒吼,一直在她耳边环绕,逐渐削弱了她本就不坚定的信念。
【14】辛迪
爱丽说可以不用露脸,这让辛迪松了口气。说到底,她没有勇气面对大众的指指点点;也不敢想象,若发生在她身上的遭遇被天下皆知时,她的丈夫、朋友,还有她依然健在的父母会是怎样的反应。
自从五岁那年,汉斯在父母面前成功取得他们信任后,她的父母便再也没有怀疑过汉斯,以至于他长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侵犯她,却从来不用担心。
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时常被噩梦吓醒,深爱着丈夫却从没能真正接纳他,而丈夫也因为她无数次的抗拒而在外面寻到了快乐,辛迪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汉斯面前,撕碎他。
那晚,爱丽直播时,米克回来了。他依然一声不吭往卧室走去,无视辛迪注视的目光。辛迪强忍住内心的难过,拉住米克,“你好几天没跟我说话了,米克。我们快成陌路了......”
辛迪没忍住的眼泪,还是打动了米克。说到底,他是爱她的。他停了下来,站着看辛迪,然后轻轻地将她搂进怀里。他们许久没有拥抱了。
辛迪在米克怀里哭出了声。米克抱着妻子,吻着她的额头,轻轻安抚她激动的情绪。爱丽的声音就是这个时候传进了米克的耳朵里。
“也许你还在犹豫,因为胆怯,因为世俗的眼光和人言可畏。可是他,汉斯的罪恶,就是因为我们的胆怯和退缩,而继续进行着,而且不知会延续到什么时候......”
米克并没在意爱丽的直播,他觉得这不过是闲在家中没事可做的人谋生的举措。是辛迪的反应让他有了警觉。
他注意到怀中的辛迪猛地抬起头,注视屏幕中的爱丽,一脸凝重。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嘴唇在抖动,看得出,她很不平静。
“米克”,辛迪鼓足勇气迎着米克狐疑的目光,“她叫爱丽,一位成功的大律师。可你想不到,她十二岁的时候,被那个著名心理学家猥亵,进而成了性侵。十多年过去了,她站出来指控汉斯的罪行。而我,也是受害者。不同的是,我那时比爱丽还要小,只有五岁......”
米克大吃一惊,下意识推开辛迪,向后退了几步。他看辛迪的眼神,让她感到陌生且冰冷。她告诉米克,她决定站出来指控汉斯的罪恶,“他对我的伤害一直延续到今天,我爱你,想给你快乐,可我害怕你靠近我......”
米克愣愣地望着因为悲愤而浑身颤抖的辛迪,没有说话。
他似乎看到一个男人正趴在一个小女孩身上扭动呻吟。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一股酸水向上返,他赶紧捂住嘴巴,往卫生间跑去。
【15】汉斯
接到“医生行政协会”打来的电话时,汉斯正在办公室里发呆。五个月过去了,他的诊所生意惨淡。
那个叫爱丽开直播指控他的女人,每天都在屏幕前叫嚷着要撕下他的面具,这让许多仰慕他医术的家长,纷纷打消了前来拜访的念头。他惊慌地发现,互联网的威力大得让他恐惧。
以他之前积累下来的财富来说,没有生意的日子,并没让他感到生活的拮据,虽然他依然要支付诊所的房租还有那几个员工的工资。
他在员工面前正人君子的模样,使得她们绝对相信,爱丽所言纯属无稽之谈。
在没有生意,还能收到工资的日子里,她们对汉斯多了一份信任,外加女性莫名泛滥的同情心。
她们谁也不知道,斯文和善的汉斯医生,在心里是多么渴望那些小女孩,想得都要发狂了。
电话铃声打断了汉斯的胡思乱想,行政协会会长努克严厉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他下意识将手机挪开了一点。
汉斯完全没有想到,爱丽还真是有本事,竟然到医生行政协会去指控他。这会儿,努克的斥责正像碎石一样砸在他的头上,他的脑袋“嗡嗡”发疼。
“你有没有把柄握在那个女人手里?!” 努克骂累了,声音低沉地突然问了一句。
汉斯愣了一下,随即肯定地告诉努克,没有。他听到努克轻轻地舒了口气,这让他的心也放下了一些。
“那你就永远不要承认什么,这种事情,没有证据,又过了十多年,量她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我可不想让这样的丑闻影响了我们医生协会的名誉。”
汉斯握着电话连连说“是”,那边努克已经挂断了电话,“嘟嘟”声在汉斯耳朵里盘旋着,开始时还像惊涛骇浪,不一会儿,就如退了潮的大海,平静安详了。
【16】
吉瑞感到自己已经忍无可忍了。爱丽这几个月一直在忙她自己的事情。她说不会耽误律所的生意,但事实证明,她的保证是空谈。
不来律所上班,吉瑞还可以睁一眼闭一眼,表现得宽容大度。毕竟是大律师,只要不影响生意,爱丽在哪里办公,他都没意见。
可这几个月,她没在办公。他给她打过几次电话,都被她不耐烦地挂断了。
而后有一天,他发现,她竟然又开始了直播,而她直播的内容更令他震惊得合不拢嘴。
吉瑞终于明白,爱丽为什么对那个出了天价的侵童当事人,如此反感。
自己心中的女神,竟然有这样悲惨的童年遭遇,吉瑞内心五味杂陈。再听到爱丽冰冷的声音时,吉瑞隔着电话,轻蔑地咧了咧嘴。
“你似乎副业做得不错。但别忘了你的本职工作。我可不想因为你热衷的直播,而影响了律所的生意和名誉。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爱丽不等他说完,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气愤,“你尽管扣下我的工资。你若觉得我影响了律所的生意和名誉,我也可以离开!”
吉瑞听着“嘟嘟”的占线声,狠狠地咬了咬牙。不过是一个贴了透明胶掩饰破碎的瓷器,还真当自己是女神了。呸。
***
爱丽驱车去找怀特。五个月过去了,什么进展也没有。也许正如医生协会那个傲慢的会长努克所言,全社会对这类事情都不会有什么反响,人们只会对与自己利益相关的事情,付出真情和努力。
爱丽依然坚持直播,但她知道,自己的热情和执着已经比最初时减少了太多。
唯一令她还能坚持不放弃的原因,是来自怀特的支持。他在警局为这个案子开的那条报案专线,虽然几个月下来,一直是安静的,但只要它开通着,她就有希望。
就在刚才,怀特给她打来电话,听语气,应该是有好消息。
“你快来,爱丽,见面再说。”
爱丽还想多问几句,怀特已挂了电话。爱丽感到肾上腺素骤增。她慌忙拎起背包,套了件外衣,双脚踩进平底鞋里,撞上门,奔了出去。
激动难耐的心情,让她暂时忘了礼貌,一把推开了怀特的办公室大门。怀特正抱着双臂说些什么,看到冲进来的爱丽,下意识闭了嘴。
“快坐,歇一下。” 怀特给气喘吁吁的爱丽搬去一把椅子,爱丽不好意思地为自己没有敲门道歉,然后坐了下来。这时,她才注意到,怀特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位端庄美丽的年轻女人。
爱丽下意识紧盯着那女人看了一会儿,猜测她的身份。对方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冲爱丽抿嘴笑了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爱丽,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辛迪。幼年时被汉斯伤害过,她今天来报案。对我们来说,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对吗?” 怀特兴奋地对爱丽说,同时,给了辛迪一个鼓励的眼神。
爱丽猛地站了起来,走到辛迪面前,一把握住对方的双手,激动得声音有些颤抖,“哦,辛迪,终于等到了你。谢谢你愿意站出来指控汉斯。你不知道,我几乎想放弃了。” 爱丽的眼睛湿润了,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辛迪看着激动中的爱丽,没能控制住眼泪。“我知道你,爱丽,一直在看你直播。谢谢你的勇敢。是你让我知道,是时候结束噩梦了,像以前那样活着,不如去死。”
两个女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她们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坚强的自己。
【17】
汉斯被告上了法庭。接到法庭传票时,他正在诊所信誓旦旦地对员工们说,一切都会在不久的将来恢复正常。对无辜者的诋毁中伤终究不会得逞。
员工们纷纷表示赞同,也为自己的前途悄悄松了口气。
看到传票的一瞬间,汉斯的脸涨成了酱猪肝色。员工们窃窃私语,搞不懂事情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汉斯咽了口吐沫,强作笑颜对员工们说,他要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一切都是误会,是那个叫爱丽的女人无事生非。他必须去给自己讨回个公道。
他急切地奔出诊所,知道没地方为自己讨回那根本不存在的公道。现在的当务之极是要找到律师,为自己做最强有力的辩护。
努克说得有道理,十多年过去了,那些可爱的女孩虽然长大成人了,可当她们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有谁会想到留下证据?若没有证据,单凭一张嘴,又怎能给他定罪?即便现在,那些到他诊所来治病的可爱女孩们,有谁敢说出他对她们做的一切?就算告诉她们的父母,难道真有父母会不顾一切来撕碎他吗?他可不相信会有这样勇敢的人。否则,自己在无数女孩身上得到的快乐,怎么会延续到今天,从未间断过?
这样想着,汉斯笑了,身心一阵放松。他不禁伸开双臂,仰头朝天。这会儿正值中午时分,天蓝得出奇,云白得照人,他在心里为自己唱了首英雄赞歌。
努克并不喜欢汉斯,总觉得这人友善的笑容透着虚伪。一想到汉斯穿着白大褂,对幼女们做出的龌龊行为,他就想呕。
可是,从私心来说,他并不希望汉斯被传唤,医生协会的名誉对他这个会长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这关系到他的职业生涯和自身利益。
所以,当汉斯亲自上门找他求救时,他冷漠地怒斥了他一阵子后,还是把自己多年的老朋友-资深大律师本德介绍给了汉斯。
听闻本德在多年从业生涯中,从来不曾败诉过,汉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给努克深深地鞠了一躬,表示从此以后,自己就是努克忠诚的仆人。努克撇了撇嘴,转过身望向窗外。
***
开庭那天,汉斯早早起身,穿戴整齐,开着豪车去法庭。他在法庭的地下车库遇到了本德。
“不要紧张,汉斯。你看上去很慌乱,这对你非常不利。记住,控方除了嘴巴,没有任何证据。而法律,是讲证据的。”
本德的沉着冷静,给了汉斯莫名的勇气。是的,我没有犯罪,我在为那些可爱的小女孩治疗抑郁症,为的是让她们过上正常快乐的生活。他梗了梗脖子,似乎被自己说服了。
***
法庭上,座无虚席。法官宣布开庭。控方陈述案情之后,请证人出庭,爱丽走了出来。她身穿藏蓝色西服套裙,美丽的长发披在肩上,棕色的大眼睛透出沉静镇定的光芒。她走上证人席,看了眼被告席上的汉斯,庄严宣誓。
汉斯定定地望着爱丽,被她的美貌和气质迷住了。他的身体涌起一阵躁动。很多年前,我曾经深度亲近过这个美人吗?我真是太幸运了。他下意识咽了口吐沫,喉结上下移动着。
爱丽在法官的要求下,声音低沉地讲诉少女时期经受的苦难,她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站在好奇的陌生人面前一样难堪无助。她的声音几度颤抖得不得不停下来,可她没有流一滴眼泪。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被告席上的汉斯,汉斯觉得爱丽愤怒幽怨的目光能杀死他。他已经感到不自在了,又下意识咽了下吐沫。
爱丽看到他上下移动的喉结,眼前又浮现出多年前,他趴在她幼小身体上侵犯她的场景。
“你就是个恶魔,畜生!汉斯,你会下地狱的!”
爱丽最后爆发出一声怒吼,旁听席瞬间一片哗然。
汉斯垂着脑袋站着,心里忐忑不安,看来人们越发相信这女人的言辞了。这可怎么办?难道我真要为此而去坐牢吗?不,本德会帮我,本德能帮我!
本德像个演员一样傲慢地出场了。他冲着法官轻轻弯了弯腰,然后转向爱丽,似笑非笑地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沉默不语。
爱丽无畏地回望他的眼睛。我也是律师,别想用这个招数打乱我的内心。我不怕你,混蛋。爱丽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与本德对峙着。
“爱丽小姐的大名,我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我们是因为这件莫虚有的陈年往事见了第一面。听您说了那么多,我只想问一句,您有证据证明我的当事人汉斯先生当年猥亵了您,进而转为性侵吗?您也是律师,应该知道法律要讲证据。”
爱丽恨不得在本德得意的长脸上挥上一拳。
“没有,我没有证据。但我自身就是证据。汉斯的罪恶已经印在我的身上和心里,他必须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得到惩罚。”
本德笑了,笑得很放肆。爱丽这样的言语,听着正义,其实毫无力量。他为自己又将要打赢一场官司,而得意不已。
“这么多年了,您一直没有告发汉斯所谓的罪行,为什么呢?还有当您第一次被汉斯所谓猥亵时,为什么不说呢?哪怕告诉您的父母?我能不能因此得出一个结论,汉斯先生的治疗,令您很舒服,很快乐,所以您才一直去找他?又或许,不是他离不开您,而是您舍不得他给您带来的快乐呢?”
哈哈,汉斯在心里狂笑着,嘴巴下意识咧了咧,伸出舌头上下左右使劲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真不愧是全赢大律师,这问题问得有水平!
爱丽浑身颤抖,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它,以此来平复激动的心情。
“你混蛋!你跟那个汉斯一样,都是畜生!” 没等爱丽反击,旁听席上一阵骚动,一个男人站起身,怒吼本德。
爱丽定睛去看,是爸爸,她感到很意外。布莱特哽咽地唤着爱丽的名字,拼命叫着,“我的女儿,爸爸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对不起......”
爱丽至始至终没有流出的眼泪,这一刻,如泉涌般流了下来。
法官敲响了法槌,命令布莱特遵守法庭秩序,否则将被请出去。布莱特闭嘴前,拼命喊道:“我的女儿,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没人能污蔑她!” 说完,眼泪纵横。
***
法官宣布继续开庭。辛迪作为控方另一位证人出庭。她比爱丽显得慌张得多,看得出她在拼命控制颤抖的声音和狂乱的心跳。她发抖的叙述一次又一次引起旁听席上的哗然。
本德耐着性子听完辛迪的控诉,不怀好意地重复了刚才同样的问题。
辛迪死死地盯着本德得意的笑脸,用手指弹去流在脸上的泪水,强迫自己不要流更多的泪,“你问我,在他给我‘治疗’时是否舒服?好,让我来告诉你和大家。因为他的‘治疗’,我始终害怕黑夜,谈恋爱、甚至结了婚,都害怕爱人靠近我,更不要说深度亲近。我的爱人因为我无数次的抗拒,在外面有了情人。更因为知道了我童年的遭遇,给我发来了离婚通知书。你问我舒服吗?我告诉你,不舒服!我痛苦,我恨!恨不得撕碎这个衣冠禽兽!”
辛迪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在法庭回荡,本德尴尬地愣在那里,没再发问,他头一次尝到了窘迫的滋味。
爱丽下意识握紧了双拳,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她不知道辛迪是否能看到自己在冲她笑,内心在为她喝彩。
***
汉斯左顾右盼,心里充满不详的感觉。尽管到场的指控证人只有两位,但她们的陈述却如铅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本德和努克都告诉过他,永远不要承认没有证据支撑的罪行。他照做了。
不过,他还是感到极度的紧张。好在,没人能钻到他的心里,看不到他早已虚弱无比的内心世界。
“被告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法官严厉地注视汉斯,他感到一阵心虚。
本德冲着汉斯悄悄握了下拳头,给他鼓劲。汉斯微微点了下头,故作镇定地说:“没做过的事,我不会承认。我不知道这两位女士为何要冤枉我。我只能说,在这世间做个好人,挺难的。但法律是保护好人的,我的权益不容别人肆意践踏。我相信,法律会还我公道。”
***
长达三个小时的庭审终于结束了。法官宣布,因为控方证人只有两位,没有证据能认定汉斯十多年前所犯罪行,判决汉斯当庭释放。
法官话音刚落,辛迪哭出了声。
被告席上的汉斯下意识“耶”了一声,他重重地舒了口气,与本德击掌庆祝。
走出被告席,他迎着辛迪和爱丽愤怒失望的目光,带着轻蔑的笑容,从她们身边得意地走了过去。
***
“今后有什么打算?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爱丽有些担心离婚后的辛迪将如何生活。
辛迪摇了摇头,没说话。她看上去疲惫无助,似乎几个小时之内,老了好几岁。
“对不起,是我不好。” 爱丽自责道。辛迪上前拥抱了爱丽,“谢谢你,真的。说出来的感觉真好,我可以重生了。”
望着辛迪孤独离去的背影,爱丽没能忍住眼泪。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她以为汉斯会在被告席上,被宣告将牢底坐穿。
【18】
庭审结束后,爱丽在直播间将结果告诉了围观者。那晚她的话不多,也没有理睬热闹非凡的弹幕。
结束直播时,她正视镜头,似乎看到了无数张表情各异的面孔。
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汉斯在被告席上只站了三个小时,就重新恢复了自由。我无力扭转法官的判决。只是,我一直有个疑问:应该站在被告席上的,难道真的只是汉斯一个人吗?!”
话音刚落,弹幕横飞。爱丽不再理睬,表情淡然地下了线。
***
汉斯的诊所在庭审结束后,照常营业,生意比先前有增无减。丽贝卡不再去了,她很开心,却发现妈妈似乎一直不高兴。
她问过妈妈怎么了。妈妈只是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问她:“妈妈能算一个好人吗?”
她使劲点了点头,“当然,妈妈当然是好人。” 妈妈的眼泪滴到她的头发上,凉凉的。
***
吉瑞在电话里阴阳怪气地恭喜爱丽名声大噪,同时告诉她,律所将不再聘用她。
爱丽正色对他说:“我正想告诉你,我不屑与你共事!”
放下电话,爱丽还是被一股屈辱感激出了眼泪。怀特的电话这时打了进来。
“爱丽,呃,不知我能不能请你喝杯咖啡?”
爱丽笑了笑,犹豫片刻,“嗯”。
二十分钟后,爱丽驱车来到咖啡厅,怀特已在那里等她。他给爱丽点了她喜欢的冰美式,关切地问:“最近还好吗?”
爱丽看了一眼怀特,不知怎么,这问候让她想流泪。她吹了口气,扬起头,阻止眼泪流下来。
“还好。我,失业了。而他,却过得风声水起。”
怀特抬起手,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拍了拍爱丽的肩膀,“这没什么。你这么能干优秀,一定前途无量。”
爱丽内心一暖,她希望怀特不要缩回他的手,但怀特已经礼貌地端坐在旁边,眼神透着温柔和疼惜,“至于他,希望你不要因此而认为他获胜了。世间事总是这样,正义战胜邪恶是必然的,但过程的艰辛也是不可避免的。你别灰心,好吗?”
爱丽意识到眼泪马上就要流下来了,她慌忙将头垂在两臂之间,可她没能忍住眼泪。
怀特站了起来,靠近爱丽,轻轻唤她:“爱丽,你看着我。我想跟你说,别灰心。我为你开的那条热线永远开通着,直到我们把汉斯送进监狱。而你,我希望你可以尽量忘记过去,重新生活。这个世界,虽然有罪恶,却也不乏美好,你信吗?”
“可美好,永远不会属于我了。” 爱丽抬眼望怀特,泪流满面。
怀特这一刻不知哪来的勇气,不顾周围顾客的目光,也不顾爱丽可能会表现出的挣扎,一把将她拉近身边,定定注视她的眼睛,声音清晰且庄重地说:“只要我在,美好就一定会属于你。”
爱丽呆呆地望着一脸郑重的怀特,呼吸急促,心潮起伏。
正在这时,怀特的手机响了。他轻骂了一声“混蛋”,接通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对爱丽说:“对不起,我得先走了。你等我,我执行完任务,就去找你。请你,一定等我,好吗?”
爱丽感到脸在发烧,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要去抓坏人?”
“是。有没有觉得,我这职业,都是坏人给的生意啊。哈哈。但是,你记住,我不会再让任何坏人伤害你,绝不让!等我,爱丽!”
怀特跑远了。爱丽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他。
随后,她坐在长脚椅上望向窗外,嘬了一口怀特给她点的冰美式。她发现,今天的咖啡,格外香甜。
文 | 枫叶丰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