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死了

我的爷爷死了,今天是第30天。我每天都会想起他,腰弯成90度,撑着两根粗糙的杨树枝,一下一下猛烈的支到地上,移动脚步再移动木头。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去年的夏天,我跟爷爷从来没有过交谈,我们总是在遇见的时候我喊一声一声爷爷他嗯一声。二十八年如一日,我喊爷爷的次数不超过十次,直到他去世,我仅仅从爷爷那得到过几声不冷不热的“嗯”!

二十多年,我只见过爷爷面无表情的脸,没有交谈没有触碰!直到去年的夏天,我回老家,他撑着两根木头一下一下艰难的挪动,那天天气极热,他瘦的青筋暴露,好像是想说什么,嘴唇鼓动了许久却颤抖着没有说出一个完整的词,然后又一下一下艰难的挪动着,离开了我的视线,许久许久,我都能听见木头棍子敲击地面沉闷的声响!

直到那天,我坐在单位整理材料,母亲打电话说你回来吧,你爷爷走了。我设想过无数次爷爷离开的场景,却从来没有那么真切的感受,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默默流泪,我只是呆坐在座位上,脑子里一遍遍的回旋着弓成九十度的腰,木棍一声一声,缓慢却沉重的敲打着我的心!

给爷爷守孝的时候,堂妹堂弟表弟表姐一声声的哭喊着爷爷姥爷,姑姑发疯似的趴在棺材上哭喊,她说你惦记这个惦记那个,走的时候谁都没在你身边,你怎么不生病啊?病了他们也就都回来了耶不会你自己走了。她说傻爹,你醒醒啊!我好想问问,爷爷你惦记过我吗?你有跟别人说起过我吗?你心里想起过我吗?邻居大妈说孩子你怎么不哭啊?哭吧,以后再也见不到你爷爷了。

怎么可以见不到?你是我的爷爷,我都没来的及喊你爷爷,都没有听你叫过我一声,怎么就可以就这么走了?我坐在你的灵前哭了一整天,可是我喊不出口爷爷,我都忘记了怎么喊啊,爷爷,你知道我守在你身边痛哭吗?

爷爷死了,死了三十天了,可我每天每时每刻都能听见木棍敲击地面的声响,一下,一下敲打在心上!

我是你最不喜欢的长孙女,我好想问问你,有没有哪一刻你也想过我?我和你在生物学上如此近的距离,怎么就会疏离到如此陌生?我是没有爷爷疼爱不敢撒娇的小孩,我从来都没有学会骄,从来都是无宠可恃的躲在墙角的那一个。

爷爷,来生,你还会是我的爷爷吗?今生我们没有过交谈,我希望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了!再也不要遇见了!下辈子,你要做活泼开朗的孩子的爷爷,她会跟你亲亲密密,向你撒娇逗你开心。再也不要遇见我了!要遇见一个开心的孩子,然后,自己也要开心!爷爷你爱过我吗?你还想遇见我吗?还想做我的爷爷吗?我们积攒了一辈子的话都还没有说呢?什么时候再遇见?我想问问你,爱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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