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一个月时间里,有件事让我感觉很难受,是张首晟的离世。老天爷实在是太偏爱张首晟了,给了他才华。他拿了欧洲物理奖,拿了巴克利奖,拿了狄拉克奖,拿了尤里奖,拿了富兰克林奖物理学界的大奖,他几乎拿了个遍,就差一个诺贝尔奖了,拿诺贝尔奖也是早迟的事情。老天爷还让他年少多金,他拥有自己的投资公司。老天爷还让他充满艺术天赋,他常与话剧、歌剧、雕塑为伴。而更让很多男性嫉妒的是,老天爷还给了他一副儒雅俊朗的面孔。所以,张首晟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永远是一副光彩照人的样子,让我们觉得:“要是我能活成这样,这辈子太值了。”可是我们万万想不到,如此风光无限的一个人,竟然在12月1日自杀了。他其实活得很艰难,他患抑郁症已经很多年了。”
是邱晨患癌。在《奇葩说》打辩论,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什么程度?大到为了抢一点化妆时间,两个人竟然打起来了。有一段时间,同事看到邱晨脖子上有一道很长的疤,就问:“怎么回事?”邱晨耸耸肩,开玩笑说:“换了个头。”但就在查出癌症的那天晚上,邱晨还在跟伙伴沟通工作,并报名参加了第二天的读书分享比赛。接下来,更恐怖,她参加了长达半年的《奇葩说》录制。在这半年里,很多身体健康的人都累瘫了,但你看到邱晨出来卖过惨吗?没有。我们只看到了她在赛场上的光彩照人,却看不到赛场之下,她攥着拳头与死神拼命抗争的样子。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感叹:“老天爷,你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我出生在农村,从小没享受过很好的教育资源。刚刚工作的那两年,收入微薄,交了房租,就只能天天啃馒头包子。买不起书,但为了积累知识,我每天下班跑到重庆书城,坐在冰冷的瓷砖上抄写笔记。朋友生病了,无钱看望,我300元卖掉了自己的手机。…………那时候,我常忍不住叹息,甚至带着一点抱怨的语气:“为什么别人都活得那么好,而我却过得如此不堪和倒霉?老天爷你为什么如此不公平?”
但历经过很多事,见识过很多人之后,我慢慢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谁活得比谁容易,只是有人选择呼天喊地,有人选择默不作声。比如邱晨,比如张首晟。
我以前认识一位姐姐。是一个非常鸡血的人,她笔记本上面一直有两句话 “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不努力的人连勾勒未来的资格都没有。”在我们的印象和认知里,她永远无所不能,永远坚如磐石。直到有一次跟她出差,我才看到了她的脆弱。那次,我跟她同住一房间,她对我说:“累了一天了,你先睡吧,我再弄一个方案。”于是我就先睡了。我半夜醒来,发现她还没睡。她坐在开椅子上,没有开灯。腿上的笔记本发着光,光线映射在她的脸上,她的脸,竟然淌满了泪水。
那一刻,我突然就明白了:很多人其实并没有我们想象中过得那么好,我们所看到的,只是别人表面的光鲜而已。那些光鲜背后的辗转反侧,那些光鲜背后的痛哭流涕,他们都留给了暗夜中的自己。他们虽然表面看起来光鲜,其实袜子早已滑到了脚底。
豆瓣上有一个帖子——
“说说你觉得人生好难熬的时期或瞬间?”很多人在下面留言:大学毕业,去一家公司做销售,没业务给我跑,我就负责要5年以上的债务。去丹阳,一客户在酒桌直接一句话:“要钱可以,一杯1万。”我一口气干掉了20多杯,喝完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时已躺在浴室包间,头痛得好像要炸开一样,当时觉得生活真的是太难了,我打开窗子,差点跳了下去。
——卡西莫多的祝福
我家里没钱,所以工作特拼命。唯一的心愿,就是和女朋友在大城市买个房子。我天天加班省吃俭用,但对女朋友有求必应,给她买的东西都是特别贵的。圣诞节那天,我准备给女朋友一个惊喜,订了520朵玫瑰。但我还没来得及给她惊喜,她就跟我决然分了手,跟一个富二代好上了。我打电话给店家:花能不能退?店家问:为什么要退?我哽咽着说:我不想把花送给一个劈腿的人。店家说:可是花真的不能退了。我坐在地上无声流泪,脑子里只有一个字——死。
——Seasee Youl
我25岁,家是农村的。父亲去世得早,弟弟脑中风,母亲重风湿,瘫痪在床。我月工资只有3000块,但却要照顾整个家庭。生活实在是太难了我无数次想到过死,但是我却不能死,因为我死了,就没有人照顾弟弟和妈妈了。
——寂静无声
放学回家,看到妈妈在牛圈里,用擀面杖打牛。因为牛挣脱了缰绳,跑到粮仓里糟蹋了很多粮食。我妈边哭边骂:“你咋浪费粮食啊,你咋这么不听话啊?”牛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但它没有躲,默默站在那里挨打。我当时觉得好伤心:“牛是庄稼户的命根子啊,你打它,它也不懂。”后来我爸说:“牛是饿极了才挣脱的,最近它干活多,但总是吃不饱。”我永远记得这个瞬间,觉得牛好辛苦,爸妈好辛苦,生活好辛苦。
——范晓明
这样的留言有很多很多。看完这些留言后,我觉得我那点小苦小难,跟别人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喜欢一位哲人的一句话:“当你抱怨生活太难时,请记住,有些人比你活得还不易。你拥有过的痛苦,全世界很多人都拥有过。你没有拥有过的更加深刻的痛苦,这个世界上也早就有人拥有过。”人呐,没有谁活得比谁更容易。
朱德庸有一幅著名的漫画作品——《当我从十一楼跳下》。讲的是一个女子从11楼跳楼自杀,在身子下坠过程中,她看到了——
10楼以恩爱著称的夫妇正在斗殴,
9楼平常坚强的Peter正在偷偷哭泣,
8楼的阿妹发现未婚夫跟最好的朋友在床上,
7楼的丹丹在吃她的抗忧郁症药,
6楼失业的阿喜每天买7份报纸找工作,
5楼受人敬重的王议员正在偷穿老婆的内衣,
4楼的Rose正在和男友闹分手,
3楼的阿伯每天都盼望有人拜访他,
2楼的莉莉还在看失踪半年的老公照片。
这时,跳楼的女子才意识到:“在我跳下之前,我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现在我才知道,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困境。我看完他们的处境之后,突然觉得自己其实过得还不错。所有刚才被我看到的人,现在都在看着我。我想他们看到我跳楼之后,也会觉得自己过得还不错。”朱德庸就是想用这幅漫画告诉我们:请别急着去否定自己的生活,也别急着去羡慕别人的风光,你所逃避不及的眼下,或许正是别人心之向往的远方。
很喜欢电影《当幸福来敲门》。史密斯一直在社会底层挣扎,妻子抛弃了他,他带着儿子独自奋战,要完成一项不可能的任务。他账户里只剩下21块钱,租不起房子,只有栖息在地铁站的厕所里。他在厕所里铺了一层卫生纸,让儿子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但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工作人员想敲门把他赶出来。史密斯用脚顶住门,用手捂住孩子的头,眼泪像敲门声一样不停掉下来。我每次观看这部电影时,都忍不住想流泪。电影中的史密斯,不就是生活中的我们自己吗?在某一时刻某一时期,我们总觉得熬不下去了,但我们还是咬着牙挺了一挺,结果就像史密斯一样,终于迎来了满天星光。
你知道吗,在回答“说说你觉得人生好难熬的时期或瞬间”时,很多人说完悲惨遭遇后,都在末尾加上了一句话:“现在都过去了,我过得很好。”
我为什么要写这篇稿子呢?其实就是想说: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英雄。仿佛只是眨眼之间,2018年就又要过去了。这一年,很多人一定跟我一样,经历了很多困难和伤痛,但不管如何,我们终于又挺过来了。
我们终于又挺过来了,我们值得为自己骄傲。
常常一个人去各种地方走走,走回家的路很长很长,但夜晚的天空上挂满了好多星星。走在路上,我常常想起一句名言:“后来许多人问我一个人夜晚踟蹰路上的心情,我想起的不是孤单和路长,而是波澜壮阔的海洋和天空中闪耀的星光。”《这个杀手不太冷》中有一个经典场景。马蒂尔德问:“人生是一直这么艰辛,还是只有童年如此。”里昂说:“总是如此。”是啊,尽管2019年依然艰辛,尽管这一生也总是艰辛,但我们依然在阴沟里仰望星空。
失恋也好,丢掉工作也好,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也不会留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