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小姑子庞小雫端来一个馍放在叶子盖着被子的腿上,让叶子吃。
天渐渐的黑了,整个屋子静悄悄的。
叶子想:这大过年的,是不是家里连饭也不做,她抱着孩子来到大屋中,想看看她们在干啥,一家人围坐在堂屋偏中的火炉旁默默地烤着很旺的柏木火,只有庞小雫不见人影,他们中间还有个空位子,不远处的地上放着碗粗一捆没剥的麻杆,叶子没看脸色就坐在了那个空位子上。
公公的脸色很难看,他突然站起来很麻利的捡起放在一边的那捆麻杆拿着向屋外急走,嘴里还骂着人,刚跨出门槛他就把手里的麻杆猛的向院子外边扔:‘’日你妈,坐的坐、睡的睡,咋不死呢?‘’
这个家容不下叶子,没有叶子的立足之地,那样的情景叶子见多了,她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是多余的,就站起来抱着孩子向屋外走,婆婆向坐在对面的庞家好使眼色,庞家好马上站起来夺去了叶子抱着的孩子,又返回原位。叶子很茫然的走出去,站在院子里发呆,村子周围的山坡上、高低不一略隐略现的山顶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冬留下的积雪,许多杂木树,被那些积雪压的头向下低着,它们的头和腰也七扭八歪很艰难地扭列着;只有松树坚强的挺直着永远压不歪的身体,高傲的站在其中。
村子里传来几声鞭炮声,夹着孩子们欢快地笑声;邻居田军家好像有许多男人在耍钱,他们的声音时高时低传了出来;村长家的划拳喝酒声时大时小也很热闹;几只老母鸡大摇大摆的向自己圈舍走去。
叶子意识到自己站在这里很久了,脚都麻了,腿好像也在微微的发抖,她就在院子里走着,想热一下身体再回去睡觉。
不远处庞大妈在自家院子里,爽快的笑声和说话声吸引了叶子。
叶子整整衣服又用手梳了一下头发,慢步来到庞大妈的家中,一连串的咳嗽声引起了庞大妈家人的注视,见叶子来串门子,庞大妈新婚的儿媳郭小红满脸笑容,从火炉旁站起来让坐,庞大妈很高兴的从柜子里抓出了许多核桃放在碗里,端过来放在叶子和郭小红中间的一个空椅子上,让叶子和郭小红烧着吃热核桃仁,还说烧着了的核桃仁能治咳嗽。
叶子很客气的说自己没事,不用吃核桃。
庞大妈的儿子庞家安不在家,庞大妈说:‘’家安去了村长家串门子了。‘’
庞大伯担着水很吃力的从外边进来了,他的后边跟着小叶子一岁的小叔子庞家宝,庞家宝没与任何人说话,站在屋子中间向叶子那边看了一眼,很快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庞家好就站在自家的院子边上,一声接一声大呼大叫的怒喊着叶子。
叶子很不耐烦的稳坐着装没听见,庞大妈见叶子稳坐在那里,一点也不理睬庞家好的大喊大叫。
庞大妈笑着对叶子说:‘’叶子,可能是娃饿了,你先回去吧!改天抱着娃一起来烤火。‘’
庞大妈很麻利的以碗里抓了许多核桃向叶子衣服上的口袋里塞。
叶子不好意思的让着,又把核桃放回碗里,叶子从庞大妈家出来,走在半道上遇见了来叫她的庞家好,他满脸愤怒的大声吼着:‘’我喊你,是不是聋了?‘’叶子没理他,继续向回走,刚跨过门槛,庞家好怒气冲冲地把不到三个月的儿子从父亲手里接过来,使劲仍向几米外的炕上,转身向叶子的头上一阵猛拳击,叶子一点防备也没有,她被突如其来的拳头打得目黑头晕。
此时公婆也围了过来,怒目圆睁地看着儿子打人,叶子眼急手快的从脚边捡起一个烤火用的柴禾棍子拿在手里防着,庞家好打了一阵媳妇自动停了手,他向院子里走去。
站在一边观看的公公好像还不满意,他跟出去又叫回了庞家好,庞家好:夺去叶子手中的柴禾棍子用棍子又打了叶子一顿。
叶子被丈夫庞家好打得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哭。
叶子的心有多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想活了。
院子外边有一丈多高的地堰,叶子哭着向那个地堰扑下去,站在不远处的庞家好急跑过来阻挡,不料俩个人一起从院子边上滚下去。
一冬的积雪很厚,俩个人滚在雪地里都没事,叶子睡在雪地大声痛哭,庞家好怎么拉她都不起来,邻居们都出来了,站在自家的院外看热闹,有的直接来到离叶子不远处的小路上看着、笑着,庞大妈也跑来了,她和几个邻居把叶子连拉带扶拽了回去。
此时,叶子披头散发全身是雪,衣服和鞋子己经湿透了。
婆婆跟过来,很得意的站在离叶子只有一尺之远的正对面看着叶子,她的意思很明显,让叶子向她低头、道歉。
叶子一看她那个得意的表情,气的跳起来向婆婆打过去,四十几岁婆婆力气很大,她也不甘示弱向叶子打过来,叶子又被婆婆打了,多亏邻居们还没散去,他们拉走了蛮不讲理的婆婆。
婆婆被邻居们扶到了外屋的热炕上,邻居们都悄悄地散了。
叶子睡在炕上嘶心烈肺的痛哭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也就是正月初二,叶子被外屋一个大男人的嚎啕大哭惊醒了,她见庞家好还睡在一边,她使劲张开沾在一起的干烈嘴唇,声音低哑地问:‘’谁在哭?‘’
‘’是家宝。‘’庞家好顺口说。
‘’家宝咋了?‘’叶子又问。
‘’我妈对家宝说,你昨晚上,把家宝骂了一夜,说家宝把家里的饭吃了!‘’庞家好随口说。
叶子一听又是婆婆教唆的,她气的头都要炸了,一翻身溜下炕穿上仍在一边的湿布鞋,衣衫不整披头散发,鼻青脸肿的向屋外的村口疯似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