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出生在陕西境内一个叫小石头村的地方。
小石头村东头有一条气势汹涌的白河,当地人称之为洛水河。
小石头村里没有姓洛的,洛川一家是外来户。据说当年洛川的爷爷是独身来到此处的,没有知道他的来历,他也只道自己姓洛。
后来他开耕拓荒,娶妻生子,在此地定居了几十年,等洛川出生的时候,家境还算过得去,便为长孙起名洛水,藉以感激洛水河。
是的,洛川不叫洛川,他叫洛水。
洛水八岁那年,跟着祖父进县,见城里张灯结彩,甚是好奇,仔细打听之下,才知是江南无影山庄陕西分庄广开门路,招收弟子。
洛水瞒着家人偷偷报了名,入选后却遭到父亲极力反对。洛水的爷爷在沉默许久后,才吧嗒着旱烟嘴儿道,“去吧,学个一技半艺,也算条出路。”
后来,洛水偶然被挑去了江南总庄,从此便了无音信。洛水娘整日以泪洗面,洛水爹也变得更沉默寡言,唯有洛水爷爷,看上去一派淡然。
十年后,洛水以无影山庄陕西分庄庄主的身份回来了,引起轩然大波。人们纷纷赞叹,当年那个整日只知捉鱼摸虾的皮小子一转眼长成了翩翩公子哥,有出息了。
而洛水,也不再叫洛水,改成了洛川。
洛川家里几乎所有人都喜出望外,腰板儿也挺直了许多,逢人就嘻呵呵地炫耀自家阿水,不,阿川。
要说还有一个异常的,便是洛川爷爷了。他自洛川回来就一直打不起精神,脸上也没什么笑,原先的淡然也早已荡然无存。
人们只当他老了,糊涂了。
时间转眼过去半年,洛川率无影山庄陕西分庄参加西北武林大会,而地点,正是位于洛县的无影分庄。
大会持续了七个整日,这是最后一天,该洛川上场了。先前因无影分庄庄主的身份,使他被安排最后一日比赛,自然,有分量的人都在这日。比如昆仑掌门,崆峒少主,等等。
很多小石头村的村民也来了,他们被允许进入观众场内观看比赛,而洛川的家人,则被安排到上席。唯独不见洛川爷爷的身影,众人也没在意。
过晌,轮到洛川上场,他要对决的是崆峒少主,一个同样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仅仅一个照面,洛川便被踢飞下台。所有人都蒙了,场内鸦雀无声,崆峒少主飞身下台,扶起洛川,“洛庄主,可是哪里不适?宣禾得罪了。”
两人重归台上,又是不到半招,洛川被打飞撞到柱子上,众人间开始窃窃私语。
崆峒少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影分庄的庄主,实力如此不济?
“再来!”
然而,没有意外,这一次,洛川再次飞落台下,掉进人群里。观众们纷纷围上前,洛川被打得头脑模糊,意识不清。
洛川爹娘拨开人群抱住儿子痛哭,不敢相信眼前事实。
崆峒少主立在台上,陷入思索。
没几日,消息传遍整个西北,江南无影山庄陕西分庄庄主,原是个实力不济的小子,连人半招接不住。
当事人洛川沉默不语,重伤醒来后,他便一直躺在小石头村自家的小屋里没出过门。虽说洛川家人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但总不乏好事嘴闲之人,他们在洛川家不远处大声囔囔,生怕洛川家听不到似的。
不久,江南传来消息,这个洛川是假的,不是他们无影的分庄主,真正的洛川,早在赶来陕西的路上便遇害身亡了。
哦——原来如此。风语改成了另一个版本,洛川作为小厮随分庄主回陕西途中觊觎庄主之位,暗害了真正的洛川,取而代之。
原是砂砾,怎会变成真金?不过是鱼目混珠罢了。
村里有个落第秀才,听闻后嘁笑。
而这句话也广泛传播开来。洛川家人也听到了,他们却不敢言语。
洛川整日躺在床上,双目空洞无神,外面那些流言早就吹进了他耳朵,可是他现在,连起身都不能。“是我做错了吗?”洛川喃喃出声。
“阿水,爷爷相信你不是那等贪图权势荣耀之辈,可否给阿爷讲讲这十年你经历了什么?”洛川爷爷拄着拐坐到洛川身侧。
“阿爷,你真的相信我吗?”洛川眼里露出一点光彩。
“阿爷相信你,我的阿水不会说谎。”洛川爷爷一脸慈爱。
“阿爷——”憋了半月,洛川终于嚎啕大哭。
十年前,洛水意外得识无影山庄少庄主,跟随其去了江南,后来便一直跟着一群半大孩子练武。洛水天分不高,习武无成,少庄主便把他送到了好友洛川那里伺候。
十年后,洛川赴任陕西,只带洛水上路,却不想半路遭遇埋伏。洛川临死前,托付洛水,一定要按时赶到,以洛川之名,继任分庄庄主,莫误了总庄主大计。
洛水爷爷听完一阵沉默,半晌才道,“孩子,辛苦你了。安心养伤,不会有事的。”说完便离开了。
他回到自己房中,提笔修书,字里行间,隐约可见金丝银钩。
江南,无影山庄。
庄主看完书信,就着烛火烧掉,良久,唤来管家。
“吩咐下去,事情已成。另外,压下洛川消息。”
“是。”管家领命退去。
庄主立在窗前,凝视翠竹,喃喃自语,“洛伯,无影会铭记您的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