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这是《三体》系列小说里,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一段文明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有人在那段时光里存在。如果没了人本身,那么,再长岁月的文明都无意义。
人乃本体,没了本体,技术也将不复存在。
技术主义的实质是技术决定论。在技术主义看来,技术规范了人的行为——人之所以会用刀来切菜,是因为刀锋利的特性;人之所以选择橡胶做轮胎,是因为橡胶耐磨的特性,;人之所以能创造出飞机,是因为飞机能飞翔背后那一套物理原理。然而,这种把人当成技术支配物的想法,完全忽视了人在创造“技术”时发挥的主观能动性。刀之所以能作为切菜的工具,是因为人发现并利用了刀的特性,如果没有人,那么刀永远都不能成为刀。同理,橡胶也只能是橡胶,天上飞的不可能是人类。三体中,汪淼教授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制造的纳米材料能被当成飞刃,成为“古筝行动”的主角。如果没有大史的提醒,没有人会想到这种与“三体世界”八竿子打不着的材料能成为人类摧毁三体在地球最大基地的“得力干将”。纳米材料最开始不是为了切割“三体航母”,但是为了人的需要,它成为了飞刃。
黑暗森林法则的两点核心分别是猜疑链和技术大爆炸。而其中,猜疑链又是作为前提存在,这也凸显了人的主体地位。“一个文明不能判断另一个文明是善文明还是恶文明,一个文明不能判断另一个文明认为本文明是善文明还是恶文明,一个文明不能判断另一个文明对自己是善意或恶意的,一个文明无法判断另一个文明认为自己是善意或恶意的……”这些都是“人”(统指地球人类和外星人)的判断,都是“人”意识的产物。如果没有“人”的意识判断——猜疑链,那技术大爆炸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其次,技术大爆炸原理中,人也是核心。“文明进步的速度和加速度不见得是一致的,弱小的文明很可能在短时间内超越强大的文明。人类步入工业革命后短短两百余年巨大的技术飞跃(较于人类物种存在的三百万年与七千余年的文明)即是一例。”技术大爆炸同样强调了人在技术中的主导作用。真正重要的、起威慑作用的不是技术本身,而是拥有技术的人类所拥有的创造力。技术大爆炸不强调现有技术,而是以未来作为参考,本身就是一种“以人为本”思想的体现。
智子的二维化展开将“人”的主体地位又抬高一层楼。如果没有“人”,智子存在于自己的三维空间里,永远都只能是三维里的原子,不能成为监控地球的“得力助手”。在原本的三维空间里,如果按照技术决定论的思想,那智子什么都不是,它的特性能决定什么呢?而有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其甚至能成为另一个维度里的东西,是“人”赋予了技术存在的意义。
技术人文主义认为,每一种技术都是人的思想的体现,技术的本质就是物质世界和思想世界的结合。由此可得出,人虽是本体,但客观存在的物质世界也是十分重要的。“技术”之所以能成为“技术”,除了人类的发明与发现,物质世界客观存在的原理、物质本身等等也是必不可少的。强调人的主体地位,并不是脱离物质世界,过分突出人的主观能动性,否则,就犯了和技术主义理论一样的过于绝对化的错误。就像前面所提到的例子一样。如果“纳米”材料本身不存在,且其的特性不是细小且坚韧的话,那么大史也不会提出用这种技术;如果宇宙内不存在无数颗星球,那么猜疑链也无意义;如果地球没被发现(即不存在于三体人的世界里),那么原子也不会被二维展开成为智子。
技术与人其实就是不可分割的整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人的需要推动了技术的发展,技术反过来又在一定程度上规范(也可理解为便利)了人的行为。但不可置疑的是,无论是人的需要推动技术发展,还是技术便利人的生活,人都是主体,这一切都要有“人的存在”,才具意义。
文艺复兴唤醒了“人作为人”的感性,启蒙运动唤醒了人的理性。两次技术革命,让本处于懵懂时期的地球人类进入科技高速发展时期。在如今,技术的发展更是超出人类的“想象”。于是,有大批胆小的人开始质疑,技术与人,到底谁是主导?对AI可能控制人类的猜测营造了一种恐怖氛围。但是我认为,既然能创造出来,那就能控制下来。智子就是一种高级AI,她的智能化程度已经达到人类对AI技术的最高想象。连她都能在听到高级星球提到“三体”时欢呼落泪,我们又何必过于担心自己创造的AI会成为人类的叛军。如此漫漫的历史长河,人类除了技术,真正应该自信的是人本身创造的文明。不必过分担心技术的飞跃发展,它只是我们光辉文明的一部分。历史经验说明,技术最终都是为人所用。当初,我们的祖先没有想到那让他们生畏的月亮也只是一颗小小的卫星,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后代能像嫦娥一样登上月球,更没有想到我们能创造出这样的“卫星”。我们真正应该害怕的,不是技术,而是我们自身拘泥现在的短浅目光、止步不前的如鼠小胆。世界是不断发展的,历史是不断发展的,人类是不断发展的,技术也应该是不断发展的。技术的发展是一种历史发展趋势,技术的发展恰恰反映了人类的进步。
人创造了技术,技术的创造是为了人,是人赋予了技术意义。但世界有千万种可能,发展技术,但不能完全依赖技术;发展技术,且要尊重技术,“弱小和无知,都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