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对饮,论生死轮回;
一场盛世繁华,转身化作枯荣;
可怜了,花前月下的孤魂殇,注定活得一世孤独。
一、但曾相见便相知
道说,人死后,依因果循环六道之中轮回,如若善业大于恶业便投胎于天界或人界;反之,灵魂会在地狱受刑受苦,地魂则在世界徘徊,直至灵魂受苦完。
一位妙龄女子站在河边,看着漂浮在河面,有着一副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她,任由尸首膨胀腐烂。
然而对生前的任何一处记忆,她已不能拼凑完整。可能是灵魂依六道之中,经过奈何桥时,讨了碗孟婆汤,少喝了两口,又抑或是孟婆偷工减料,经过深思后,得出的结论只能是......后者。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是,依照摆渡人的指引,找到她的地魂,合二为一,进而投胎,如若不能,则守着她那神主牌位让人供奉了。
听闻她那不靠谱的摆渡人,自家娘子善妒,不爱其为女子摆渡,无奈工作职责为此。每每为女子摆渡,则一哭二闹三上吊一番,明知皆是伪装,却还乐此不疲。譬如此时此刻,抛下了她这个死人,顾及儿女之情去了,这大概就是爱情了吧。
摆渡人临走前,告知她,稍等片刻,待他缓缓归来,却没想到这缓缓竟是一天一夜。她有些呆不住了,虽然不曾认识路,但是向阳之处便是路。
忘记了前世情仇爱恨,一路上撷花采风,倒也轻松别致。不知不觉,穿越过了树林,眼前呈现的便是繁华的闹市,叫卖声声声入耳。
她挽起裙摆,渡过小桥,来到一处贩卖首饰的小摊,想拿起相中的一对精致的红豆耳坠,不料发现手指穿过实物,耳坠依旧原封不动,她试着触碰这些路人,结果依然。有些急匆匆的路人,直接穿越过她的身体,那亦不算身体,已死之人,只有灵魂。于活人来讲,看不见的灵魂、更触碰不了,想想她竟有些悲伤起来,这就是所谓的于尘世间徘徊?
她抬起头,发现不远处有名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方才后知后觉,他原来能看到她,同类吗?她心想。
有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错觉。她慢慢走向他,内心纠结着,等下要说什么?要投胎吗?一个人吗?
正当纠结的时候,已经走到他跟前了。第一次觉得黑衣男子可以如此俊秀,头发很长,浓密乌黑,似瀑布般垂直于半空。剑眉星目,两弯眉浑如刷漆,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双唇抿紧,似乎有点严肃,还是要发怒?唔,她们这才第一次相见,生前应该没欠他一分一毫,死后更是。
她壮着胆子,弱弱地问了句:你...你能看到我?
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纹丝不动的看着她,看他一时没应答,她囧了,难道他看不到她?正当她准备抬脚离开时,他开口了。
我...是你在人世间的摆渡人。
倏忽抬头对视,只见他的秀发在微风摇曳中撩拨着,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相逢何必曾相识,但曾相见便相知。
二、小楼昨夜又东风
一路上走走停停,俩人一路清静,气氛倒有点尴尬,想要打破这状态,她主动说起话来。
你的名字?
他看她的眼神始终是淡淡的,不温不热。他说,楼陌。
天地一沙鸥,都是漂泊之人,何必在意姓氏,代号而已,也无谓。
“小夜。”这称呼,只是她胡乱扯的。
“小楼昨夜又东风,虽不是什么吉利话,一楼一夜,也不错”他接着说。
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流连异世的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三、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不知不觉中,微风已入夜。
纵使是灵魂也得遵守世间百态,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虽不用吃喝,但是依旧保持着活人时状态,以免落差太大。
相对于活人五彩斑斓热闹喧哗的灯楼,他们那客栈,倒也落得个清净。
推门而入,踏进门槛,空无一人;不意外,毕竟一路走来,从没看到过哪些灵魂。
为了安全起见,俩人决定同卧一房,只是不同床。
她原本背对着楼陌,忍不住翻身,道了些疑问:“前摆渡人说过,每个死去的人都必须抹掉记忆,那为什么还要忆起前世红尘往事,投胎继续享受苦难之事?”虽然她知道她死后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投胎,但是这似乎并不是她想要的,她等待着他作答。
“皆是劫。”楼陌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浅浅的回答了一句。
似懂非懂的她选择不再深入下去。
一夜过去了,清晨,微阳初露,楼陌开始催促她起床上路。出门前,楼陌认真的对她道了句。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小夜,以后记得别太执着了。
若不是临别前的嘱咐,她会误以为她们曾相识。她痴痴的看了会,轻轻的点了点头。
一路西行,途中没有作太多交流,不足半个时辰,他便在一处矮楼下停住脚步。青山隐隐,流水迢迢,景色倒也悦目。
“到了!你进去后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他转过身,面无表情的提示她。
这个摆渡人很是奇怪。刚还关心着她,现在倒还一副欠债不还的面孔。算了,敢怒不敢言。
“好的,在这短暂的相处时间,感谢有你了!”虽然说得不太乐意,确实是真心所想。
她,转身即走;他,欲言又止。
推门而入,屋内布置与平常家庭无异,只是缺少了几分人气。她走到茶桌旁,拾起一面镜子,原来镜子中的那个人,有一双晶亮的眼眸,五官端正,虽不是沉鱼落雁的美人胚子,倒也素净清朗。脑海闪过楼陌的模样,不知所以,竟有种难受。
外面的楼陌,已成功的完成了任务,并没有立刻离开,只是静静的守在那等候,可能是等她,亦或是等下一个灵魂。
她有点迷茫的看着屋内的一切,脑中呈现出过往的点滴画面。她仿若如梦,梦里有楼陌也有她。
她们从小是青梅竹马,只是后来楼氏举家搬迁了。他临走前,留下了一句:3年后,必定回来娶你,你不嫁我便不娶。
殊不知这一别便是一世。
过了3年,早已是窈窕淑女,谦谦君子。没等来迎娶她的喜讯,倒迎来了他另娶佳人的消息。在他新婚当天,她便投河自尽了。
本以为故事到此结束了,不想一个月后,楼陌得知,她已嫁作人妇的消息只不过是父母所编造的,终究是他的一个不信任罢了。
他欠她的,不管去哪必定会还她。打点完后事,他便随她而去了。
往事不堪回首,泪已满脸。原来她选择遗忘的前世,竟是如此。她用尽力气站起来,看着手上莫名多出的如鸿毛般轻盈的地魂;所谓的渡劫,只不过是要放过自己而已。
她转身迈出屋子,一步一步走向楼陌。
短短的瞬间,脑海中演练了多次的措辞,可见到他的刹那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怨恨,控诉,还是该沉默?她强忍落泪,佯装冷静的模样看着他。
我不想投胎了,因为那个世界没有你了。
楼陌上前搂住她。
不管你去哪,我都在。
玲珑骰子安红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
留一盏灯,指引一世浮沉;
煮一壶酒,淡忘一段红尘;
许一世安稳,等着流年两三轮;
可怜儿女情肠断,一醉淡去万重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