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我,是一直觉得若到过一个地方,那么哪怕相距千里万里,都断然称不上是遥远的,既是“遥”,便一定是还未曾抵达驻足的。这样去解读一个字,是不无些断章取义的成分在里头的,只是已经固执着这样的情感和印象,于心于意都再不愿更改。
江南
大抵所有美丽或是凄婉的爱情都与江南脱不了干系。我承认自己是有着些许的江南情结。记忆中最早的江南,是小时候毛巾上的印画,我记得那个时候的洗脸毛巾上面总是会印有一隅青砖灰瓦的楼、一树绿意葱葱的柳、一段古朴恬淡的桥、几点含苞待放的桃、一溪潺潺流淌的泉,旁边再印着“姑苏风光”四个隽永秀气的字。那时候不知道“姑苏”便是后来自己梦魂萦绕的江南,只揣测着定是个极好极好的去处。
梦里面的江南,微雨濛濛,着一袭白衣白裙的女子撑着油纸伞款款而来,她头发挽得精致,回眸一笑,便是倾国倾城的绝世容貌。女子朱唇轻启:“多谢官人的伞。”船头的许宣微微含笑,只这一笑便乱了有白蛇的方寸,于是才有了后来的“永镇雷峰塔”。这是《白娘子永镇雷峰塔》里面的桥段,只是我当真觉得,许宣实在是个懦弱至极迂腐至极之人,他们夫妻数载,可是他许宣将白娘子罩在法海钵下的时候可曾有一星一点的犹豫?在白娘子哀求:“和你数载夫妻,好没一些儿人情!略放一放!”的时候可曾念过一丝一毫夫妻情分?我只看见法海来的时候,他一边惊魂未定的叫着:“救弟子则个!”另一边却还死死地按着收服了白娘子的钵盂不愿放开。白娘子现了原形的时候“兀自昂头看着许宣”,她此刻一定无法想象,原来最后下手的竟是自己夫妻多年的枕边人,原来自以为能够与自己白首的丈夫竟是这样有城府之人。这一刻,她纵有千年道行,也定然是万念俱灰的吧。
许宣不是我所喜欢的角色,可无论如何也是不愿意因为许宣,而抹去了心底对江南的喜欢和向往的。梦里面心心念念的江南,一定有微微的细雨,涓涓的流水,撑油纸伞从石桥那端款款而而来的温柔女子,手握线装书负手而立的翩翩男子。“梳洗罢,独倚望江楼。”是江南才会有的等待;“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是江南才会有的忧愁;“绿杨烟外小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是江南才会有的春色;“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亦是江南才会有的闲情。
西藏
西藏有最蓝的天,最白的雪,最高的山。她是那样一个只想起名字就无端的觉得圣洁的地方。若要我说对西藏最早的记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我不知道到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名字就深深的植在了我的心里,叫我朝思暮想不能忘怀。
说来奇怪,我这个大理的白族孩子得到的第一套少数民族的衣服竟然不是有“风花雪月”寓意的白族服饰,而是妈妈从香格里拉带过来的藏族服饰。这大概是我第一次与西藏有了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联系。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在各高校目录上看见西藏大学的名字,内心里是极想报上的,终究还是作罢,终究还是让西藏变成我心目中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美丽梦想。
大学选修课的老师,他会在假期的时候背了包到处流浪,会在深夜时候到一个尚未开发的古老村落的街头,枕着一夜星光睡到天亮。他说,西藏是那样一个不沾一点世俗尘埃的圣地。他说踏上西藏土地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无比的肮脏,他觉得是自己玷污了西藏的土地。我坐在课堂的角落,听到这里,眼泪像泉水一样要涌出来,只是极力的忍住了。
我甚至说不出,是什么让我对西藏这样着迷,这样的敬畏。转山转水转佛塔的仓央嘉措位居班禅,却说“默想的喇嘛面孔 很难来到心上 不想的情人容颜 心中却明明亮亮”。庄严肃穆金碧辉煌的布达拉宫等待了一千年,只为了文成公主从千里迢迢的长安城远嫁而来。虔诚的雪山的信徒,勤苦劳作了半辈子,却用本该用来颐养天年的下半辈子去朝圣雪山,本就崎岖不平的千万里山路,他们竟是一步步磕着头走完……
这是我心心念念想去又不敢去,只能默默瞻仰的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