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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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涛涛渭河永不止息的向东流着。渭河南岸有一座高大险峻的山——金龙山。山的三面光秃秃的像斧劈过一样齐整,偶有苍松翠柏生长于悬崖峭壁之上,郁郁葱葱。只有南面一条窄窄的小路可以爬到山顶!路之险不亚于华山的千尺潼。

        到达山顶后豁然开朗,举目四望,大有一览众山小之气概。 山上是一大块可容纳几百人的平地,一座座庄严肃穆的寺庙坐落在这里。这是方圆几十里的善男信女们朝拜的地方。每年农历三月十六日,人们到庙里来烧香拜佛,祈祷神灵护佑!

        庙里住着一位慈眉善目的僧人,法号度尘。他常开导众生:"笑着面对,不去埋怨。悠然,随心,随性,随缘。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人们似懂非懂,但笃信不疑。其实度尘出家前就住在金龙山附近的望龙山上。

        他自小父母双亡,家境贫寒,与爷爷相依为命,靠打柴卖柴为生。望龙山上树木茂密,他与爷爷砍了柴就背到渭河北岸玉凤山下的小镇上去卖。这个小镇叫石头镇,四面环山,渭河自西向东流过,陇海铁路宝天线从镇上穿行,小镇的周边有陕甘两省的好几个村落,为方便人们出行,设立了一个车站,人们坐车都要来到这儿,慢慢的在群山脚下渭水旁边形成了一个繁华的集市!

        那一年他大约十八九岁,已长成一个英俊帅气的大小伙,由于长年砍柴背柴,看起来很健壮。他和爷爷卖完柴在集市上转着。爷爷拿着烟锅边走边吸,他则东瞅瞅西瞧瞧,欣赏着集市的热闹景象。他漫无目的地看着,忽然,他的目光停了下来。在路对面有一个美丽的姑娘也朝他这边望着。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的心咚咚地跳,他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一步也迈不出去,他看到那个姑娘红着脸低下了头,他的脸也火辣辣的,忙将头扭向别处,又忍不住转过脸去偷偷张望!那姑娘大约有十七八岁,衣着干净朴素得体,亭亭玉立,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嘴角有两个迷人的酒窝,眼睛清澈明亮,水灵灵的如泉水般闪光。这一望,他的心像有一头小鹿在乱撞。常言道,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钟情!这一望,便永远的记在了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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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以后,每次去集市卖柴前,他都要把脸洗得干干净净,他希望能再次见到那个让他心动的姑娘。一天天过去了,她却没有出现过。于是他无精打采、心不在焉、垂头丧气!回到家里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唉声叹气!爷爷最终发现了他的秘密。

        终于有一日,等再次去集市时,那个姑娘出现了!他激动的站在那儿看她,那姑娘也面若桃花般望着他!爷爷看在眼里暗暗的记在了心里。爷爷让他先回家,说自己有点事先不回去。他带着喜悦带着不舍回家了。

        几经周折,爷爷打听到,那个姑娘叫夏生莲,是后山葛条岭的孩子,家里还有两个哥哥,农闲时节跟随父母将山上采的药材带到集市上来卖。原来两个哥哥年龄大了,又住在高山上,至今还没拉扯上媳妇。爷爷托人找孩子的父母,问能不能将生莲许配给孙子。生莲的父母说,他们给儿子拉扯媳妇不容易,要二百六十元彩礼,或找个有女儿的人家换亲!

        爷爷回家后给孙子说,打听过了人家要二百六十元彩礼。他听后头嗡嗡响着,卖一次柴挣五六角钱,给爷孙俩买些粮食及生活用品,几年下来也没攒下多少钱。他暗下决心要勤快的劳作,争取早点攒够彩礼钱。于是每天早出晚归,不辞劳苦,省吃俭用,用了近两年时间,他马上就攒够二百六十元了。那天早上,他兴冲冲的背了柴去卖,这担柴卖了,钱就够了,就可以让爷爷托人去给说媒了。

        到了集市上,他听到前边吹吹打打热热闹闹,一打听,原来是开小吃铺的给跛脚的儿子娶媳妇呢,还说这媳妇儿是用他的妹妹换亲的,可漂亮呢,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他卖了柴凑到小吃铺前,想看看新娘子有多漂亮。这一看,犹如当头一棒,让他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这一看,好比当心一刀,让他觉得心如刀绞,疼痛难忍!原来新娘子正是他日夜思念的姑娘夏生莲!

        他用卖柴的钱买了酒,坐在路边无人的角落里独自喝着,他生平从未喝过酒,不一会儿便喝醉了。喝的酒都化成了泪,从眼睛里流出来了。他在心里不停的问,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后来泪流干了,醉意散了,他慢慢清醒过来。人家为什么等他,人家和他一句话也没说过,你凭什么要人家给你承诺!

        后来,他仍然去集市上卖柴。每次去集市,他都要在小吃铺前站立片刻。他从未去买过吃的,他站在那儿,看见她热情的招呼每一个食客,她微笑着,总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不光吃饭的人们常常边吃边望着她,连路过的小孩子们也停下脚步,望着她说:真美!每每此时,他难过着,因为他喜欢的人成了别人的新娘。他也欣慰着,因为他能看到他喜欢的姑娘,他喜欢的姑娘每天都快乐着!

        又过了几年,他的爷爷过世了,这世上就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安顿好爷爷的后事,他来到小镇上,他头一次走进了夏生莲家的小吃铺里,他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微笑着忙碌着。他头一次吃她做的饭,慢慢的品味着!

        吃完那顿饭,他毅然决然地爬到了金龙山上,让师父为他剃度。从此,度尘每日虔心向佛,他在佛前许愿,他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这一清修,便是几十年!

        夏生莲当年知道了他去金龙山清修的事,几十年来的三月十六古会,身边许多人都去过,只有她,从未去过一次!别人都以为她不信佛,只有她知道,既然无缘,就索性不再去打扰过!

        一晃,夏生莲也六十多岁了,她还是那样干净利落,脸上还是那样带着微笑,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眼神里偶尔浮现出一丝丝忧郁!终有一天,她说生平还有一愿未了,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光要去山上还愿!家人孩子陪着她,费尽周折来到了金龙山上的寺庙里。一位年轻的僧人说,度尘师父去云游四海了!他说不再回来了……

        夏生莲从山上下来后,站在一座石桥上,含着泪微笑着,久久不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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