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是真的变了,道路宽敞,车水马龙,街道两旁的店铺林林总总,闪耀着特色的霓虹。车子迅速向前飞去,匆匆望了一眼,可是我偏偏只看到了那间书店,然后就掉入回忆的漩涡里……
这间书店的名字叫做“有间书店”,经营者是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
啊伯和啊婶是热情的人,阿伯负责结账,阿婶负责接待客人。
还记得以前每次结账,我总爱盯着阿伯的算盘看,看阿伯娴熟地把一颗颗算盘珠沿着细杠上下拨动,也爱听珠子与珠子之间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有一次妈问阿伯:
“现在有计算器了您还用算盘呢”
“快三十年了,已经习惯了,用计算器反而不顺手,就一直用算盘呢”
“是啊是啊,这间书店从我儿子出生开到现在已经快三十年了,我儿子今年二月初都结婚了,现在在一家国企工作,在珠海呢,我们老两口星期有空就过去给他们做饭呢”
阿婶逢人总爱说这些,看得出她心里可高兴了,阿伯也在一旁笑着。
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每次开学,妈总是要带我带这间书店买书的。
《小学教材全解》,至今我都念念不忘这个名字,从一年级到六年级,那是我的整个小学时代呀,然而当年我们老师并不都支持我们去买,那时候老师是有这样一套说辞
“这种教材解读书实在是详细地不能再详细了,答案里面都有,这样我上课提的问题你们都不用思考了”
更有老师直接粗暴点,拍板下了指令
“不要让我在课堂上看到,否则没收”
虽然这样,但是还是有同学悄悄去买了,我就是其中一员。
那个年纪,特别害怕老师,更害怕被提问,学校里的语文老师又特别喜欢提问,阴阴柔柔地就来一句“18号同学,你来回答”
我就是那个18号呀,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哪里还会思考问题了呢。于是就出现了上课前和前后桌几个人凑在一起,拿着一本教材全解拼命地记住那些问题的答案。
同样念念不忘的还有《黄冈小状元》,不知道你们的小学时代有没有,这是每学期必买的练习册,刚开始交钱由学校帮忙订购,后来说是这样对学校不好,于是老师便让我们自己去买,刚开始一本是八块钱,后来多少钱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在我的整个小学时代里,它是没涨过价的。
有时候我去晚了,阿伯会跟我说
“店里已经买完了,你要是要,我就帮你记下,明天补货回来你自己再过来拿。”
以至于每学期开学,我总是要跑好几趟有间书店。
再大点,上了初中,我就不和妈一起去了,和我一个特别好的同学自己去买。
目光再不局限与门口大桌板上放着的这些,我们开始往书店的更深处走去。
也是在这里,我撞见了整个文学的天堂。
吴敬梓的《儒林外史》,高尔基的《童年》,雨果的《巴黎圣母院》,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一排排望去,有关文学的一切就在这里裸裎。
我挑书总需要很久,这个挑书的习惯后来更是一生伴随着我。
我一直相信一句话:书不是那种急功近利的产品,它们需要时间。
第一次,我在这间书店买的第一本课文以外的书,就是《余秋雨全集》。
那本书很老,一看就知道放在这里已有些年代,可是我很喜欢这样的书,总觉得书放久了才有味道,纸页泛黄了才有感觉,文字没变,故事没变,旧书的感觉就像一位旧年的朋友。到现在,我还是格外喜欢旧书。
啊伯说“这书本来是要三十九元一本的,现在拿出来都放得这么久了,就收你二十五元吧”
最后我用了二十五元买了这本《余秋雨全集》,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有间书店是我文学的启蒙,是我一切灵感与创作的源泉。
车子跑得飞快,对那间书店我只望到匆匆一眼,在新式的街道里这间书店显得有点突兀。还是那方土地,还是那样拥挤,应该也还是那么有趣的阿伯和阿婶吧。
刘易斯·布兹比 在《书店的灯光》写道
“只追赶那些正在崛起的、时兴的事物也难免偏狭;我们不应该忘记那些保持下来的东西---书店承载的正是我们对那些尚未被计算机和大卖场替代的传统的感情。”
现在我觉得这句话讲得真好,对于我这样一个怀旧的人来说,记忆中的有间书店没有被这个时代商业化,实在是难得的幸运。
大冰说过:“所谓有情,又名众生”
我是众生里面的俗人,对自己的少年时代有着无法遗忘的情感,而这间书店恰好承载了我全部的情怀。
有间书店,那是我的整个小学时代啊。
我已多年不曾来过。
记忆中的书店还在,它没变,一点都没变,这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