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音乐把我睡了

(一)

脚下是厚实坚硬的土地,灰尘扬起,足音回荡。举头是朦胧的月,洒下清冽的光。一柱火把擎天,撕裂夜空。

青丝飞扬,夜风猎猎作响,中天遥远的月,永不可及。做一颗孤独的星,奔跑在旷野,火光耀然,但眉心冰冷。

(二)

是海边柔软的沙地,海浪拂过留下的痕迹,波纹起伏迤逦,一望无际。沙地是静止的海水,海水又是流动的沙。同样是在月辉下,沙田是柔和恬静的。

沙地上一顷向日葵,在月光下掩映,挤挤挨挨的花盘一律面向大海。月光下花盘边沿淡黄色的花瓣,宛若宫装少女透明的裙裾。

经过月华的浸润,那花盘上紧密排列的花序是湿润且柔软的。仿佛每一个花序都寄宿着一个生灵,所有的花序一起吐呐呼吸。它们就是这月光海底下群居的珊瑚。

向日葵面朝大海,无声地梵唱,不知在等待着还是企盼着什么。永不凋谢,姿态亦亘古不变。

(三)

一路跋涉,来到山间腹地,寂静平坦的空地,亲昵地如同临近母亲的子宫,此刻,真想躺下蜷缩着,在月光下沉睡。

远处是起伏的群山,那圆月恰似镶嵌在两峰之间的珠玉。遥望群山默默无语,用目光倾诉心中的眷恋与不舍。来路纵是再好,已不能回去。

昂首往前,目光所及最远之处是一片黑森林。小小的一抹黑雾,似湖底那柔嫩妙曼的水草。幽深、神秘的黑森林是舞动的水草,在月光下张扬升腾。是晨星下闪烁的黑色麦田,茎叶和针芒在黑夜中宠宠闪现。

内心是恐惧和抗拒的,但黑森林却在蛊惑着我,同时,又在召唤着,让我一步步深陷其中,不能抽离。

(四)

月光透过枝干穿落在温润的地上,枝条弯曲交叉,几乎隔绝了天宇。四周寂然,只有依稀的月影相随。

前方出现深深的沟壑,狭窄的石壁汇成一径幽谷,谷内浸润,似有暗流涌动。

再往前,稍高处,有一莲花瓣台,嫣然而立,不知是娇羞得难以自持,还是在嘤嘤低泣,那情形难以言状。

溪涧两岸遍植桃树。正值花季盛时,远看云蒸霞蔚,烟云遮盖。近处繁花朵朵,倚红偎粉。深嗅,异香扑鼻,阵阵芬芳。再细看,花儿的嫩蕊舒展,花瓣娇羞红润,妖冶异常。

忽而,大雨将至,漫天的雨幕席卷而来。谷间汇泉成溪流,汩汩流泄。泉中有游鱼移动,先是轻柔缓慢推移,如流云漫卷;继而不疾不徐前行,如倦鸟归林;最后向幽谷狠狠撞击,如怒浪激涌。水花被激起,溅湿了两岸的石壁。游鱼疾流,汹涌而至,莲花台轻颤,盈盈不堪承受。

雨打枝头的桃花,沾湿了一片嫣红。花瓣缤纷,落了一地。雨中的桃枝,凄迷冷艳。花瓣灼灼,一一被雨丝凉透。

雨停,树下一片黏湿,树上的花朵更是圆润娇艳。溪水上涨了,漫过岸汀,湿润了滩边的水草。水草更加丰盈茂盛,一片葱茏盎然。

风拂过水草,向一边倾倒,露出泥沙混合的溪滩。细腻的滩泥均匀地藏卧着数不清的银鳞小鱼。在皎洁的月光下,折射出一道道银光。   

 

(梦醒,天未明,发现自己昨晚合衣而睡,前襟扣子被解开,额前背后皆被汗湿。而音乐响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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