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水与澈
会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
沈知乔手中的温水早就不冒热气了，虽然一口也没喝上，女生却始终紧紧地握着纸杯，低垂着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桌面，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
江木川则偏着头注视着沈知乔，脑海里搜索着一些残存的信息，关于五年前沈明桐的坠楼事件。无奈时间已经过去太久，虽然当时造成了很大的轰动，江木川多少也有所耳闻，但对身为局外人的他来说，所能回想起来的片段已经不多了。
因为高考落榜所以跳楼自杀？
成绩真的能比生命还重要吗？重要到足够让一个人抛掉家人抛掉一切抛掉所有的可能与机会自我了断？
如果他当真把成绩看得如此重要，就这样结束，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沈知乔似乎是刚回过神来，也可能是刚刚思考完，缓缓地偏过头来，对上了江木川的视线，嘴角微微扯过一个弧度，轻声道谢道：“谢谢你，江木川。”
江木川先是静默不语地望着她，片刻却突然问道：“这就是你的秘密吗？”
沈知乔的眼睫微微颤动，没有回答。
“我知道了，”江木川没有再多问，他只是平静地望着眼前的女生，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倒映着柔和的光线，“沈知乔，不要自己一个人闷着，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你以后随时都可以像今天一样给我打电话，”顿了顿，江木川又接着补充道，“我会跑过来的。”
耳边突然安静下来，窗外的人声车声风声树叶声鸟叫声顷刻散去，只留下了男生的话语，一字一句地缓慢回放着。沈知乔感觉自己左心口的位置突然加快了几个节拍，连着四肢百骸都涌起了一股暖意。
两道目光久久地交汇在一起，没有言语，却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片刻后，只听女生缓缓地开了口：“好。”
时间还不到七点，窗外的天色已经全暗了，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沿着笔直的马路一路向前，融进夜色当中成为了星星点点。
往常的这个时候沈知乔都已经到家了，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女生向家里打了个电话，编了个理由说是晚点回家，沈先生没有多想，嘱咐了几句也就没有再问什么。
江木川见女生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地挂了电话，问：“为什么不能让你父母知道呢？”
沈知乔垂着眼帘，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件事情，在完全搞清楚之前，还是不要告诉他们比较好。”
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了门口，随即会客厅的大门被人从外向里推开，江璨手里拿着一个黄色文件袋，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沈知乔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江璨挥挥手让她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到了沈知乔的对面，随手把文件袋放在了桌面上，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六二四北淮中学坠楼案。
江璨早先那一副和蔼可亲的形象已经不见了，他紧紧地盯着沈知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短信的事你是听谁说的？”
沈知乔明显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江木川，犹豫了片刻才回答道：“余染，我哥哥的同班同学，也是我哥哥的同桌。”
江木川明显讶异了一下。
江璨刚刚看过卷宗，对余染这个名字还是有印象的。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右手食指一下又一下地点着桌面：“你能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可以。”沈知乔说着就翻出手机找到了余染的电话号码。
江璨迅速地记下了号码，又开口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家吧，有些事情我需要再确认一下，一有结果就告诉你。”
“江警官……”沈知乔的心里隐隐地起了不安，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你放心，”江璨望着女生的目光中带着坚定，“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有些事情我必须亲自确认一下，如果这里面真的有什么问题，不用你说，我也会把它找出来。”
虽然江璨没有明说，但沈知乔却感觉到了，自己五年多以来，一直隐隐约约有所怀疑的那个想法，终于有了一丝丝的苗头，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书包。
在江璨的强烈要求下，沈知乔放弃了自己一个人搭地铁回家的想法，跟着江木川上了江警官的车，一路向西浦驶去。
一路上江璨像是闲聊一样地又问了几个关于沈明桐的事，沈知乔都仔仔细细地回答了，生怕漏掉了什么重点，虽然江璨安慰她不要太紧张，沈知乔却始终是一脸的沉重。
为了不让沈先生沈太太起疑，江璨在距离沈知乔家几个街道的地方停了车，沈知乔道了谢，刚一下车，江木川却也跟着下来了。
“我还是陪你走回去吧。”
“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你还是快回去吧。”
顿了片刻，江木川才点了点头：“好吧，那你路上小心。”
“你也路上小心，”末了，沈知乔又加了一句，“今天真的非常谢谢你。”
“没什么，回去吧，不要想太多了，早点睡觉。”
沈知乔点点头，向江木川和江璨挥了挥手，一个人背着书包在混杂着路灯的夜色之中向家的方向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江木川直到女生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重新回到了车上，一抬头就看见江璨捂着腮帮对着他啧啧摇头。
“你怎么了？”江木川挑了挑眉毛不明所以。
“牙酸，”江璨朝他露出了一个饱含深意的微笑，赞许道，“你小子可以啊，我都还没找到对象，你倒是赶到我前面去了。”
“我们只是普通同学。”
“我知道我知道，”江璨一边敷衍地答着一边打方向盘调转车头，“我不会告诉你爸妈的，你小叔我是开明的家长，我不反对你早恋。再说你成绩那么好，学习之余谈谈恋爱不影响，总比你小叔我都快三十岁了还打光棍要好吧……”
汽车重新上了大马路，向着和原先相反的方向驶去，江木川无视了江璨的絮絮叨叨，开口打断道：“沈知乔哥哥的事，会很麻烦吗？”
江璨瞥了一眼江木川忧虑重重的脸，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这件事就交给大人来解决。”
“沈知乔不想让她爸妈知道这件事。”
“我明白，”江璨盯着前方畅通无阻的大道，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你放心。”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