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曾祖父在走了九十多年的春夏秋冬后,记性越来越不好,常常忘记回家的路;身体也越来越差,活动范围渐渐缩小在自家的院子里,直至病情恶化,进了医院。那时我每天放学后都会去陪他说话:
“阿颜?”
“在。”
“你妈身体不好,你要多替她分担点家务。”
爸爸说阿颜是曾祖父的小女儿,十六岁那年得病离了世。我知道,曾祖父又开始迷糊了,但我不愿让他失望。
“阿颜?”
“在。”
“你妈喜欢吃土豆,今天她生日,替我多准备几个,我要做好吃的给她吃。”老人说完眼里闪着光,一脸微笑。爱到极致,大概就是想念的时候,眼里洒满星辰,嘴角带着春风。
“阿颜?”
“我在呢。”
……
他是一位历经风霜的老人,早已褪去尘世浮华,忘却了不少人和事,记得的,也只有那份青梅竹马的爱。所以在曾祖母离世的四十七年时光里,他孑然一身,纵情山河,走遍大江南北,去过了冰霜北方,也到了黄沙西部,曾踏足高原之巅,遥望过南海之滨。多年后归来,满头白发,孩子也早已成家,从此,再没离开过。
因为不曾忘记,所以不愿将就;也因为相知相爱过,所以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用自己的方式追逐;因为你一直在心里啊,不曾远去。
2012年1月26日,曾祖父去世,大人们整理遗物时,发现了一个精致木盒,打开,满满一盒书信,署名孝文,信件都是写给同一个人的,叫梦娴。孝文是我曾祖父的名字,而后者,则是我那位早早离世的曾祖母。我数了一下,九十九封,后来医院打来电话,说是我们还有东西没有带走,爸爸叫我去拿,回到医院,护士交给我一个文件袋,打开,是一封信,落款日期,2012年1月25日。
我喜你而药石无医,这一次,终于可以又见你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