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独独的时候,我23岁,正遭遇人生第一段爱情,考研也出乎意料的顺利,总之,无往而不在胜利之中,得瑟着......
锦里的一家酒吧里,独独一人缩在角落里,我走过去,见她双腿抖动轻轻打着拍子,嘴吧极其认真地哼着,眼睛迷离直直盯着驻唱台上的歌手。“姑娘,要喝点什么么?”我习惯性地开口,她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她眼神躲躲闪闪,但我确定地看到她回头望了一眼驻唱台,随即消失在人潮里。也许是她惊慌失措的眼神,也许是看到她本能地叫“姑娘”而不是烂俗的”美女“,反正,我是记住她了。毕竟每天是阅人无数,见多了装腔作势,逢场作戏的码,新鲜的反而容易记住。
有一天收工早,去大排档宵夜,竟然也看见她在一旁的桌上,费劲地啃着烤凤爪,也是一个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把她拉进我们的桌,吃罢,就也都认识了。后来,她经常去酒吧听歌,一来二去,就成熟人了。她是天水人,说常自诩她来自西北大漠风沙里,我们打趣:”切! 就你那弱不禁风的样,是被风吹来的吧,哈哈!“ 她只会笑笑。独独毕业后觉得应该出来外面的世界逛逛,于是她稀里糊涂就上了开往成都的列车。她在成都做外语导游,任职在小公司,每天一个人悠悠地坐公交上班,下午再回来,躲进小小的出租屋不晓得做些什么。总之,独独的名字是有道理的,她说她在这边几乎没有朋友,一个人吃饭,睡觉,上班,过周末。我们的独独个子小小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是小小的,永远穿着单薄,永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暑假的一天,她约我去她的小屋,说要给我做东西吃。她的屋简单,栽满水培植物,简单的生活物件,电脑,小音响,墙角的旧吉他,墙上有一张她抱着吉他照片,还有一张是她迎着阳光仰着脸,黑超遮住眼睛。她把我拉进屋,告诉我她喜欢上了她的小老板,也就是她公司的负责人。她每天都会为他记一篇日记,已经到第52篇了。我脑子不够用,当时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听她絮絮叨叨。我离开的时候对她说了句:”你胆儿真肥!“。她一头雾水。
独独在两周后跟小老板表白,事后,不出所料,她收拾东西走人了。 那晚,她找我去酒吧听歌。她爱听的那个歌手是川音的学生,名字和人脸一样妖艳---兰蓝,是枚男生。独独只听他唱歌,说他声音漂亮。我坐在桥头硬跟她争辩:”你听歌就好,别看脸啊!” 她却说:”我不需要勉强喜欢上一个丑男的歌,来证明自己不是颜控吧!“ 我说”独独童鞋,你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关于这种辩论,她总是赢的。
独独,不是大美女,不是男生关注的对象,而她似乎不在乎,甚至更是浑然不知。她好像比谁都明白”做人的机会只有一次的”道理,她在不遗余力地追求着,体验着生活。离开独独后的一年多,我们联系不算频繁,但每一次联系独独都让我惊讶掉下巴。
听了蓝的歌两个月后,她和蓝成为了朋友。蓝厌倦灯红酒绿的时候,独独肯定努力陪他聊天;但蓝恢复了状态的时候,他肯定带着艳丽的女朋友招摇过市,这时,独独不知道躲哪儿去了。我觉得她喜欢上了这个唱歌的,但她否认。
有一次公司安排她带团,北京的,独独因此结识了x,他们聊得来就联络了好久,后来x经常飞去成都看她。独独告诉我,x是北京大学历史系的老师,有老婆的,他们两现在的发展卡在一个很尴尬的阶段。上次x有约独独去酒店喝茶,把独独姑娘吓跑了。我在电话这边火没按住,“北大嘞个x啊,赶紧叫他滚蛋!”。独独嘤嘤哭了半天,就是不挂电话。
独独也有在婚恋网站上找过男朋友,她总说自己不想一个人了。 这回是远在深圳的IT男,独独整夜整夜地熬着陪他说话,费心费力地学碳笔画为他画肖像做生日礼物,礼物寄出去不久,对方就拖黑她,不了了之了。有时候我都怀疑这是不是独独做的一个梦啊。
姑娘独独当然不会停止,甚至在出行的列车上她都对列车员一见钟情了,牛逼的独独十分霸气地把纸条传到了列车值班室。列车员比独独小三岁,是个秀气的四川小伙,人也诚恳。但独独觉得不能害了人家,在他第三次独自跑来成都看独独的最后,独独把他送上了列车,列车驶出成都平原就不会再回来了。
独独还说我不在的日子,她几乎每晚都跑新华文轩,里面有个看书的长发男子,一看就是特行为艺术的那一款,击中了独独。他不用手机,没有电脑,浑身泛白的棉麻,却掩不住一身的书卷气,独独只能每次去固定的位置找他,然后从包里捞一颗巧克力给他。 时间久了,他们成了朋友,独独找他聊天,逛街,吃饭,他也会小心翼翼的陪着。圣诞节的时候,他用独独送的一百多颗巧克力在书店门口做了个特被棒的魔术秀,是他送给独独的圣诞礼物。
夏天又来了,平原的气候总是雷雨大作,独独说晚上很害怕。不久她就去了眉山,去投奔她哥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断了联系,但是我觉得她肯定在新的地方又开启了新生活了,因为她是无往而不在折腾的独独啊。年末的时候,我们都为工作忙的焦头烂额,当我打开微信的看到独独给我发了好几屏的语音消息,我按开第一条就听见她在那头哭得撕心裂肺。原来,她回去后在长辈的压力下,找了新男友,在小城镇有套房,这倒是随了父母的愿。可当他们完成成人礼之后,独独被无情地伤害,她也懒得挣扎,打包回到了成都。
过完年,我收到独独给我的贺卡,说他又去锦里看蓝,但已经找不到他了。随后,我被告知独独已经不在了。 我残忍地冷静了两个月之后,飞回去看独独。她把自己投进了青衣江,这里真不错,火车在草丛里呼啸而过,石头在云间悠然飘荡,一千多年前,苏家父子在这里吟诗作对,独独你长眠于此也算赚了呀!
我说,独独,你真不懂事,活得这么用力,根本忘记停下来看一看这个世界的恶意。
失去独独的时候,我28岁,在工作,感情中奋力挣扎,却还是不可理喻地一塌糊涂,只有独独面迎阳光的那张照片陪着我。
死亡和明天,哪个先到来,独独也不知道。但是她这么短暂的岁月,却充斥着如此丰盈的故事。只要生命有血有诗,有风有雨,短暂又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