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当真是金辉灿灿,一众贵族公子小姐都纷纷来了高山流水堂,谁知道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崔淑华一袭软青烟罗裙缓缓从阁楼下来,先后对段凤息以及段流光行礼后,又对晏鸣云点了点头,之后转眼看向段绛莺这边,道:“今日可真热闹,永扇郡主,好久不见。”
绛莺笑道:“崔小姐一别三日,更加明艳动人了”
自从堂里被官兵清理后,段凤息和段流光两人已经默默坐在一旁,显然是不想插手,再看晏鸣云也是一脸云淡风轻,一边喝茶一边与段凤息闲谈,时不时向她们这里撇一眼。
想着姐姐身子的原因,绛莺并不想多与她们纠缠,关于她私自习武一事,她早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作别时,崔淑华和宋昭玉两人并不想放她走,还是段流光开口道:“习武一事,我自会禀报父皇,永扇郡主既然想回府,便回去吧”
谢过段流光时,还得与段凤息行礼,好在段凤息只是点了点头,并未为难她,晏鸣云却在她转身时,瞧了她一眼,并对她笑了笑,绛莺愣了一下后回笑,带着姐姐离开了。
刚踏出高山流水堂,身后就跟出来徐迢衡,他手里抱着昏迷不醒的汀兰。
徐迢衡将汀兰放进马车后,站在马车旁,段令月自觉先上了马车。
绛莺走了过去,看着他,犹豫道:“我知你要问什么,但我现在还未想好怎么告诉你。”
徐迢衡唤来两匹马,对她道:“无事,慢慢想”
说着便把红枣马牵到她跟前。
五岁那年,是她第一次见他这个表哥,儿时他还未张开,那年他也不过九岁,但已经是个行为举止出众的人,相貌这个浮躁的词,她最为不喜,可当段令月,这个庶姐出现时,她才感觉到了什么叫以貌取人。
她格外的喜欢她这个比她大两岁的姐姐,这是永侯府所有人都知道的,衣裳、服饰、发簪、琴棋书画、以及吃穿用度、她都命管家不能亏待姐姐一分一毫。
直到五岁那年,她听到家里的仆人私底下议论管家克扣姐姐的月银,她气、她恼、却只暗暗隐下,父亲常时不与府中独坐,她气愤自己只有五岁,抗衡不了管家的权力,所以,当她和母亲被衡制出府时,她尤为的平静。
人人都道永安侯是个品尚高清的公子,其实她早就发现了父亲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不仅纵妾娇宠,反而不顾母亲的地位和门面,在外养小妾,逼迫母亲回洛阳,连带她都没有资格留下。
她母亲是徐家嫡姑娘,是明正言顺的永安侯嫡母,可惜尽然输给一个妾。
这里是长安郊外的青山,彼时阳光正直头顶,满地雪霜金光闪闪,寒风内敛,是冬日里难得的温柔。
绛莺靠在树干上,道:“当时我就想,我一定要变强,不能被人欺负,可是母亲毕竟是爱过父亲,终是没有熬过,在平世贞年,抑郁而终了。”
那一年,她才九年,又再一次见到了徐迢衡,少年领着她一步步离开了住宅,把她送去了小舅舅家。
小舅舅当年因打造了一副精致玉盘棋而闻名,娶了一个世家女,舅母温柔体贴,让她继续习书练字,甚至允许她随小舅舅骑马射箭,但因她体弱多病,小舅舅断了她的心思,让她一心养病。
但是舅母却是个执着性子,她见过绛莺练武,英姿飒爽,觉得她是个练武的好底子,又寻了个女师傅,每日没夜偷偷摸摸学,直到小舅舅看她步伐越来越轻盈,她才心虚拿因练舞的原因搪塞过去。
她从九岁开始习武,直接十一岁那年,女师傅因家中有事便辞别了绛莺,因只练了三年,所以她的基本功并不扎实,遇到厉害的对手,很容易被识破短板。
徐迢衡久久不说话,酝酿良久后才道:“梅二,你可知姑姑的本意是什么?”
绛莺沉默。
母亲在她眼里一直是一个隐忍的可怜女子,为了保住嫡母的位置,她甚至一再妥协,或者说她想保住她女儿嫡女的身份,但绛莺觉得,这些都不能让她放弃变强。
因为害怕失去,就退缩,不,她不要,哪怕是母亲为她早做好了打算。
“姑姑说,她有一个女儿,吃了很多苦,常常被人欺负,她希望她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在她满十五岁的时候,要我把她风风光光娶回家。”
绛莺楞楞的抬头,之后又低头,把头埋在怀里,闷闷道:“我不知道。”
“那时你还小,这事便没与你提起过。”徐迢衡站了起来,一袭青衣潇洒俊朗,他利落的跨上马,阳光照在他侧身,道:“梅二,不论你是否有心上人,我都会娶你,因为我实在不放心别人。”
“表哥,那你的心上人怎么办?”
他愣了片刻,随即灿烂一笑:“我没有心上人”
绛莺点了点头,随后也骑上了马。
日暮落下之前,绛莺不急不缓回到了永安府。她盯着紧闭的大门,仿佛能透过门看到府邸的寒气。
果然,在她刚踏入府内时,就被人带到静安堂,她跪在安堂前,身后是富有节奏的脚步声,一边声音响起:“父亲本以为你是个做事懂分寸的人,如今却被人当场揪了辫子,好在永平王出手压住了此事,不然彼时你还能在这里好生跪着!按照大律应当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眼下是必须全力帮助永平王,你也不可再生二心,你可听明白了?”
绛莺低头:“谨遵父亲教诲”
“还有,崔家的女儿崔淑华虽然娇纵了些,但眼下崔氏与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能忍则忍,别为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绛莺继续点头。又幡然领悟其实在高山流水堂时,崔淑华虽然明面上为难她,实际是在给永平王压制此事制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