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过我的日记

(20141015周三)

嗨,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小心翼翼地提防着一件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提防着,做每一个动作时都想着,慢慢的、慢慢的,你觉得那件事只是你的多虑,根本不会发生,于是你松了一下,于是它发生了。

有过这样的感觉吗?

我不善表达,也不愿表达。我的心事,都默默地写在一个十六开的发黄的本子里——所谓的十六岁女生的心事。一开始,我写每一句话时都会考虑一下如果你看到了,会怎么样。我想着你的反应,甚至照顾着你的感受,写下修饰过的一字一句,然后把本子细细收好。

这样半年。

但有一天,我突然想到,这本子不是日记吗?它应该叫做日记,而不是需要交给你的作文。我开始变得大胆,写下从心中拽出的,一开始连我自己也不敢直视的,却真实的部分,把它们放在本子上,然后把本子细细收好。

这样一年。

我从十六岁长到了十七岁。长到了高考的年纪。每天三餐,早餐在路上,午餐和晚餐在学校。繁忙的生活,是吧?一周一个休息日,我在只有自己在家的上午,拿出本子和笔,继续从心里往外拽着,现在差不多可以让它自动流淌出来了,用一支笔,把我和本子连起来,心里的东西,就由右心房出来,经过右臂到笔杆,终于又从笔尖淌到本子上。自由多了,完全不像刚开始时那样血淋淋。

我开始习惯了本子的存在,我开始放心与麻木,我开始以为我担心的事永远不会出现,于是有一天,我不知是哪一天,你拿起我随手留在书桌上的本子,翻开,读了起来。

你没有马上跟我说,我猜是因为我快高考了吧。所以我也无从知道这发生在哪一天。但我能从你有意无意的暗示中察觉到。所以当你挑明了跟我说的时候,你会觉得我好平静,我说我早就猜到了。这是实话。我甚至在我猜到后在本子上写了一封给你的信,你说你看到令你担心处就没再看下去,看来这也是实话。可你为什么不看下去呢?

你向我表明着你的担心,向我嘱咐着这样受到伤害的会是我。我笑笑应付过,说着让你放心的话,心里却想你为什么没看下去,为什么没看到我给你的话,为什没看到最后一篇日记中被泪水打湿又干的那句“我写不下去了”,为什么你还在暗示般地赤裸裸地叮嘱。无法摆脱又无法释放的愤怒中,我最后一次在那个本子上写道:你知道么?我会写下去!

但是,这件事的影响还是比我想象的严重。直到一年后,我才重新买了一个本子,取名叫日记。很抱歉,我现在写的,也许还是你不愿意看到的,其实除了你,我根本不怕别人看到,他们都与我无关,你却不是。那时,你的暗示,你的委婉,你的旁敲侧击,都让我想吐,身上的某个器官在翻江倒海,难受却无法名状;同时,你的解释,你的“别恨我”,你的不知真心与否的夸奖,也都让我心疼。网上盛传着:“真正关心你的只有你自己”、“你的生活与别人无关”、“做你自己”……我想,我可能做不到不顾及你。

我很难过,刚才又碰到了那个本子,随手翻到第二十六篇,我突然意识到你可能就是在看了这篇以后停下的,于是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来了。没错,我还是没有扔掉那本日记。搬家时我把那个本撕开,扔了一部分却留了大部分,那是我第一份人生回忆,虽然不太美好,但我终究没舍得。但那种翻江倒海居然还顽强的存在着,我想现在是时候扔掉它了。你说呢?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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