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距离现在所居住的城市有千里之遥,一座典型的北方三四线小城。上大学之前的少年时光,是在那里度过的。因为家人也已基本定居在南方,掐指算来,好多年没回去了。
印象中,因为父母工作变动和经济收入的提高,搬过好几次家。每处房子,都见证了那个时候的我,一段段特别的生活经历,和记忆中难以抹去的片断。
我们家的第一处房子是父母单位的家属房,那个年代,都是这样的,哪有什么商品房。所有的房子都整齐划一,横平竖直。一层平房,大门进去有个小院子,四四方方的,房间一大一小,进出的房门开在小间,既是厨房又是过道。大的那间有一铺火炕,大概占了总面积的五分之二,剩余的五分之三就用来摆放家具。总之,满满腾腾的。
后来,我爸在院子里又自己盖了一间小厢房,堆放杂物。我妈很能干,那时都要凭票买肉买米买布,买一切东西,为了吃得好一点,她还曾经养过一头猪。其实想想挺不值的。养猪的过程很辛苦,但又不能随时吃到猪肉。养到可以吃的程度,也只是那么一小段时间解解馋而已。所以,她也只养过这一头。
等到猪膘肥体壮了,我们全家人带着五花大绑的那个可怜虫,神气活现地来到乡下姨姥家,请村里的屠夫帮忙宰杀。途中还坐了一段船,船小人多,外加一头垂死挣扎、吱吱乱叫的大肥猪,船总是摇摆不定,把我吓得哇哇大叫,声音一阵一阵盖过了猪叫。
杀猪的现场不再重现了。我倒没有因此而成为素食主义者,但这样的场景再也不想看第二次。后来,我帮一个年长的女性亲戚灌血肠。用勺子一勺一勺把混合了猪血、骨头汤、豆油、酱油、盐、葱花、花椒面等各类佐料的暗红色液体倒进干净的猪肠里,用绳子扎紧后,上锅蒸熟。那是我第一次吃血肠,尝到了这种登不上大雅之堂食物的顶级滋味。后来总想着有机会再吃一次水平相近的,每次都乘兴而去,败兴而归,终于放弃。
东北的国有工厂规模都很大,我爸妈所在的那一间也如此。我们的邻居都是他们工厂里的同事。那个区域人员居住很密集,相对来说,生活配套也比较全面。其实工厂本身就是一个小社会,有托儿所、食堂、浴室、医务站……厂区更大条件更好的,还有学校电影院之类。
我就是在工厂托儿所长大的。三岁以后到上小学前这段时间,属于超龄儿童,托儿所不收我了。我妈千辛万苦托人找关系,进了一家幼儿园,结果我连哭三天,我妈不落忍被我打败,又气急败坏灰头土脸地把我接回家。她花了几天时间专门为我缝制的小花被,因为走得匆忙忘记拿回,再回头去找已然不见。因为这件事,我妈在我面前叨叨了几十年。
我家附近有一所小学,如果我一直住在那里,肯定也是上那所小学的。有一年开春季运动会,我的邻居小伙伴招呼我一起去看热闹。那时没有“人贩子”,大人工作很忙,经常把我自己关在家里。所以有机会出去放放风,自然很乐意。于是我抱着我的布娃娃,出门了。
来去的路上,都要经过一条不长不宽的土路,路两边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塘。正常情况下没什么的,但我等到运动会结束才往家走,人一下子就多了不少。而且北方春天的风沙尤其大,大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我刚好走到这条路中间位置的时候,一阵妖风吹过,“嗖”的一下,我,一个年龄四五岁、体重2、30斤的小姑娘,就被刮到了河里。
根据我自己的记忆以及其他目击者的转述,我表现非常淡定,不哭不闹不扑腾,静静地躺在水面。后来有一位路过的女老师跪在岸边,趁我漂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拖上岸,又送回家。布娃娃也被另一个邻居男孩捞上来还给我。所以,除了浑身湿透,没有任何大碍。哟,不对,回家被我爸拍了两下。他明明是心痛我,干吗还要打我?这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
70年代,中国北方发生过两次大地震。很不幸,那时我已经出生了。虽然很小,可是,我清楚地记得,全家人睡在一侧的厢房里,大人辗转难眠。我躺在窗边,从窗帘的缝隙,看得到外面浓黑的夜,听着滚滚雷声,和随即而来的巨大闪电,吓得瑟瑟发抖,却异常安静,没有一丝哭闹。但由此落下了毛病:惧怕闪电。一看到闪电,就全身紧缩,心口不适。即便早已成年,也无法改善。
再后来,我爸在恢复高考的第二年考上大学后不久,我们就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