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珠

有一次到姨婆家做客,饭后我和表哥闲来无事,聊起最近发生的一起夜跑时被抢劫杀害的新闻,我俩聊到后面都在怨叹人心狠辣,这时坐在旁边的姨婆叹了一口气,告诉我们人活一世,七苦八难,命里终须存在的瓜葛,也挣脱不了.....

我看姨婆欲言又止,就问她,这里面是否有什么说道,姨婆轻呼了口气,语气平静的给我们讲了一件她还未出阁时遇到的事情,这件事情却把我和表哥听的目瞪口呆,久久无法释怀。

姨婆家以前有个邻居,叫做苟三儿,苟三儿一个人住,到了而立之年,还打着光棍,种着几亩薄田,日子过得很是紧巴,不过那个年代,日子过得紧巴的人多了去了,姨婆家也是指望着姨婆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曾祖父-做点小生意过活,虽说日子都不容易,但是姨婆家也时常会接济一下他。

苟三儿是个老实厚道之人,田歇时要么帮着别人干活,要么就去河边山坡上采摘些野菜带给姨婆家,外曾祖父也劝了几次,让苟三儿自己留着吃,无需这么辛苦,但是苟三儿念及外曾祖父在他困难时接济过他,觉得无以为报,还是会经常采摘些蕨菜、芥菜、豆瓣菜之类的送去。

这天早上苟三儿又送东西来了,一大早就敲开了姨婆家的门,一进门就塞给外曾祖父一包东西,外曾祖父刚想说,上次的野菜还没吃完了,就留着自己吃吧,还没开口就发现不对劲,这包东西也太重了点,打开袋子一看,差点没吓到一踉跄,满满当当的一袋子大米。

那年代吃米是要凭粮票的,而且领来的粮食还不全是大米,还是玉米、高粱混着,这么大袋尽大米,得要攒多少票啊,而且苟三儿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票,外曾祖父抬头只见苟三儿,满脸通红,嘴角带笑,两眼放光,情绪很是兴奋,外曾祖父心里一沉,立马把门关上,转过身就让苟三儿老实交代这米是哪里来的。

原来外曾祖父担心苟三儿做了不法之事,要是这米是从哪里顺来的就麻烦了,心中又是着急又是失望,但见苟三儿不慌不忙,让外曾祖父不必担忧,然后把这大米的来源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这事还得从一天前说起,这天特别的热,苟三儿抓紧时间把地里杂草锄了锄,坐在树荫下休息,苟三儿心想,今天难得事儿少,不如去河沟那儿找点苋菜,晚上拌着吃,也解解暑热,想至此,便起身往河沟走去。

到了河边才意识到,昨晚一夜大雨,这水也跟着涨,河道两边被冲的不成样子,以前长着苋菜的地方也一片狼藉,苟三儿悻悻的在浅滩上找那些没被泡烂的,苋菜本来就不多,又被冲了一夜,可想而知能找到的都是些碎叶子了,苟三儿拿根棍子到处扒拉着,正打算放弃时,突然在浅滩上发现一物,泛着太阳光,非常耀眼。

苟三儿捡起来一看,此物是颗透明的珠子,拇指大小,相当圆润通透,映着阳光,很是夺目,苟三儿把玩了一会儿,发现珠内似有小鱼在游动,觉得神奇异常,更是喜欢,揣了珠子,就去山坡上继续找野菜了。

太阳落山时,苟三儿也抱了一捧野菜回来,忙了一天了,打算拾掇一下,就拌来吃,走到米缸那里,就听“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进去了,苟三儿一摸口袋,才发现是今天捡的珠子掉进去了,这口缸子有半人来高,里面剩的米连底都没有铺满,苟三儿心想,今天就放在里面吧,实在又累又饿,明天再来取吧,于是苟三儿就着窝头吃了野菜,就上床睡觉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起床,苟三儿记起昨天掉进米缸的珠子,于是来到米缸前打算去捡,可是等他走到缸前就愣住了,昨夜明明还看了一下米缸里的米所剩无几,顶多做一碗清粥,那今天这半缸子大米是从何而来了。

苟三儿坐在米缸旁边琢磨,他首先想到是有人来过,往他米缸里倒米了,但是谁这么缺心眼,会给他这么多大米了,他帮过忙的都是地里刨食的苦命人儿,认识的人加起来,家里都筹不够这么多大米啊,他又琢磨可能是劫富济贫的侠盗,看他苟三儿平时清苦,为人又实诚,从未起过坏心,来接济他的,但是劫富济贫的侠盗不都是给钱吗,谁会大晚上背着两百斤的大米济贫了......

苟三儿想的脑壳痛,还是搞不清楚这大米哪儿来的,但是苟三儿想到自己从未做过亏心事,也不怕别人栽赃,干脆不去理睬,继续去地里干活去了,话虽如此,但是待到中午十分,苟三儿一直都惦记着缸里的大米,心里慌慌的,干脆跑回家去了,想到米如果不在了也就罢了,如果还在的话,就分给左邻右舍的那些劳苦之人,一起享这福分。

苟三儿回到家中,往米缸那儿一瞧,惊了一跳,米缸里的大米不但还在,而且更多了,都快填满整个缸子了,苟三儿这下傻眼了,回想昨天米缸还空空的, 珠子掉进去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下,不会错啊,怎么......苟三儿突然僵住了,一个离奇的想法蹦了出来,难道是那个珠子的原因。

苟三儿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又可笑又亢奋,他用小袋子把米分装出来,在底部找到了那颗珠子,苟三儿拿着珠子心想,干脆做个测试不就知晓了吗,他就这么一直盯着米缸,过一个时辰去看看米缸里米的变化,再把珠子放进去,过一个时辰再去看看,如此反复折腾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天刚亮,就跑来给姨婆家送米了......

外曾祖父听得一脸惊异,向苟三儿反复确认讲的事情,特别是说到那珠子能够生米的时候,外曾祖父又是惊奇又是怀疑,天底下哪里有如此神奇之事,苟三儿看外曾祖父不信,就把珠子拿出来给他看,外曾祖父拿着端详那珠子,晶莹剔透,内有液体流动,似有活物,放在朝阳下,更是熠熠生辉,繁华炫目。

苟三儿还告诉外曾祖父,这珠子不但能够生米还能生钱,他昨晚还把珠子放在钱盒子里......

外曾祖父阻止苟三儿继续说,告诫道:

“三儿,此物定当如此神奇,那是你的福报到了,此富贵太大,不是一般人可承受的,你要好生使用,且不能为此而生贪念,也不可告与他人,切记”

“是是,晓得了,我苟三儿从不是贪心妄念之人”

外曾祖父说的严肃而诚恳,苟三儿也是唯唯诺诺的答应了。

富贵真是天注定的吗,那注定的富贵又何须担忧无法承受了,命里有这桩富贵,但是受这富贵是否有这命了。

外曾祖父还在为这事儿惊异和担忧时,苟三儿却在邻里间把大米都送了一个遍,当然还有关于这颗珠子的这段传奇。

开始那段时间,大伙儿对苟三儿尊敬至极,关怀备至,说他是承菩萨的恩德派来恩泽四方的使者,但是后来不久,一传十、十传百,十里八乡不认识的都来找他拿米,有时苟三儿推托说米生的慢,给的少了,还要被埋怨,后来甚至有人直接来找他要钱,不给就谩骂一通......

苟三儿至此闭门不出,时不时就有人在门口叨叨一遍,但是苟三儿也没搭理,直到这事儿传到地方官员的耳朵里,派了军队踢开了苟三儿的门,大伙才知道,苟三儿已被刺死在家中多日了。

外曾祖父得知这个消息也是哀叹不止,说苟三儿要是早听他的,又怎么落到这般,定是这富贵不是他能承受的啊。

苟三儿的房子被拉了警戒,门口还有当兵的把守,过了好几日,警戒才被拆除,苟三儿的家被军队翻了不知多少次,地皮都挖了一遍,但是军队撤走后,他以前恩泽的邻里乡亲还是继续到他家里翻找......

这颗珠子到底是什么,又流落到何方,都不可知了,有人说它是神仙的内丹,还有人说他是烛龙的眼珠......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是这么看,那珠子好像确实能照见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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