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怀才不遇的人

                                       文|刘夏苒

                      今天,讲一个故事吧。
图片发自简书App

再见到阿浅的时候,她已经剪掉了那一头像瀑布一样的长发,画上了她原本不喜欢的红唇,说话的语速是从前的好几倍,总之,已经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她了。

阿浅是我的高中三年的同桌,对,连续三年。从我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她就没有认真听过一节课,没有认真写过一份作业。她所有的热情都放在了画画上,一刻没有停止过。

阿浅的画很漂亮,她擅长画色彩艳丽对比度鲜明的油画,一点也不符合她云淡风轻的性格。上课的时候没有那么大的空间,她就拿着铅笔在纸上涂鸦。她好像有用不完的灵感,画不完的画,一刻也没有觉得疲惫或是乏味。

运动会的时候做大海报是阿浅画的画,每个星期的黑板报,都是阿浅晚自习的时候悠哉悠哉的在教室的最后面一个人完成的。就连我的生日礼物,阿浅照着梵高的向日葵画了一幅送给我,她一改梵高画中垂着头的向日葵,朵朵都骄傲的昂着头。

阿浅说,梵高内心一团烈火,垂着头的向日葵多病怏怏的,我得替他改改。

我想着这大概也是阿浅的内心,平静的外表下,热烈又张扬。

总之,在我和阿浅的回忆里,大多数时候,是她在画画,我在写作业,我写完了把作业递给她,顺便称赞一下她的大作。我问阿浅以后要做什么,阿浅从来都是头也不抬的回我一句,画家啊,难道还有别的选项吗?

在所有人都一股脑的学着文化课奋笔解题背书的时代里,阿浅就像一个异类,可也像一朵特立独行的向日葵,我们都在低着头,只有她昂着头。我们都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只有她的未来清晰无比。

那年高考,阿浅的艺术成绩是全省第一,不过因为文化课的成绩太糟糕,她没能去自己梦想中的那所美术学院,留在了离家不远的一个普通艺术学校。但我一直坚定的相信着,阿浅会一直画下去,毕竟她那么有天赋,又那样热爱着画画。

后来,我去了阿浅本来想去的城市上学,周末的时候,经过了那所阿浅原本梦想要去的学校。我看见很多很像阿浅的姑娘,她们留着飘逸的长发,画淡淡的的妆,抱着写生簿坐在池塘边的榕树下,或是左手拿着画板右手握着画笔,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调着色。

我常常在想,此时的阿浅是不是也在某个美丽的小公园里,慢悠悠的写生作画,嘴角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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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想到,再见阿浅已经是毕业后两三年的事情了。阿浅已经褪去了从前的温顺,似乎释放出了内心的那个小野兽。

我笑着打趣道:“看来大画家这两年画画取得的成绩不错嘛,举手投足都变得气度不凡啊。”

阿浅摇摇头:“我早不画画了。”

她说的很平静,我却愣住了。她见我不说话,接了句:“我改卖画了。”

“卖画,你卖谁的画?”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些艺术学院里穷学生的画啊。我让他们一人一个月交十幅画给我,我给他们一人三万。然后我出去办画展,开拍卖会。请一些绘画界知名度高的点评大牛到现场吹捧这些学生的画,美其名曰青年画家。再邀请一些收藏家或者家里孩子学画画的父母亲来听点评,买画。便宜的几千一幅,贵的上万的也有。那些学生的画也值钱了,我自己呢,也赚到钱了,这不是两全其美吗?”阿浅摆摆手,冲我笑笑。

我忍不住问:“那你,真的不画画了吗?”我想问的很多,想问问她当初那么喜欢画画,怎么可以这么轻易放弃。我想问她,画画是她唯一的理想,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改变。

阿浅似乎明白我的意思:“我知道你该跟我谈理想了,我是很喜欢画画,可是长大了我才发现,我的画根本不值钱。以前在家乡的那座小城市里,总能拿奖,可是后来才发现,比我画的好的,比比皆是,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值得所有人都关注的地方。我也会有怀才不遇的感觉,可是,不管有多委屈,我还是得过日子啊。

我说,“可是你也知道,大多数画家都是晚年才成名,有的甚至到死后才得到肯定,向毕加索那样生前就得到赏识的画家毕竟是少数啊。”

阿浅摇了摇头,“我可不想像梵高那样在孤独和痛苦中度过余生,毕竟,当下的开心最重要啊,死后成名又有什么用。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怀才不遇的人,难道我就要因为这样而执着不放手吗?我可没那么高尚,理想放在面包面前,我还是想先填饱肚子。小时候不懂事,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只要我画了,就一定会有人看。可生活总是要过的啊,我现在一样很开心啊。

我看见从容的说出这一切的阿浅,想起了《万物生长》里的秋水。秋水原本也有一颗写武侠小说的心,后来生活辗转,写书的梦想搁置了,他改行卖书了。新书上架,他邀请书评人在网上为这位十九岁的美女作家写书评,相信小骂大帮忙,这样书才能卖的更多,作者才能更红。

你看,才华放在规则面前,还是要先顾及尚在苟且的生活。你当然也会懊恼地虽生尔才,天不与尔时。但我们只活这一世,又何必为难自己。

我知道一定会有人嘲笑那些放弃理想,为了玉盘珍馐金樽清酒的生活而忘了自己许下诺言的人,可也许他们生活的并不差,也许他们并没有我们想中的那样不甘心。就像阿浅一样。

阿浅说的对,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怀才不遇的人。

或者是自认为怀才不遇的人。

也许我们都曾有过那样的时候,隐约觉得自己是一个可以做成大事的人,常常被人夸奖是一个潜力股。可是,那又怎样,在我们还活在等着伯乐来发现我们的期盼之中时,也许别人早已经挣脱开了缰绳寻找新的世界去了。

与其拿你的理想捆绑住你,不如放开它,随心所欲的生活,也许跑着跑着你就发现,生活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即使丢弃了理想也有一百种快乐的方式。

我倾佩那些一生只做一件事,即使到了暮年才成功的人。可那样的人毕竟是少数,比起梵高,人们当然更愿意活成毕加索。比起流传千古,还是更愿意体味眼前的酸甜苦辣。

我想,阿浅一定相信,怀才不遇不该成为生活落魄还博取他人同情和帮助的借口,也不该成为抱怨生活埋怨社会的理由。生活是自己的,没人逼你吊在一棵树上等死,最重要的还是把握自己有限的生命,取悦自己。

毕竟,我们只活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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