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城以南hong
十一点半,哭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一声声如刀割在心上,那是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嚎,小小的身体在黑暗中奋力挣扎,嗓子已经沙哑,攥紧的拳头似乎要抓住那忽然消失的、曾视为天命的甘甜之源。
这是我与孩子共同跋涉的断奶第三夜,亦是“离乳不理人”原则被钉在命运之柱上的第三晚。孩子哭声如潮,每一浪都冲刷着我心防的堤岸。我坐在床边,背对着那小小的身躯,身体僵直,双手在黑暗中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痛楚。眼前模糊一片,泪水无声地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冰冷的手背上,灼热而沉重。
前两晚的哭声像是试探与不解,而这第三晚的爆发,却是真正失去的哀鸣,那哭声带着无助的质问与无法平息的渴望。我强令自己不为所动,只任眼泪默默流淌——这沉默的回应,竟比任何责罚都更考验一个母亲的心肠。
然而,当夜色深沉至十二点,那持续翻涌的哭声竟渐渐平息了。孩子蜷缩着,挂着泪痕沉沉睡去。更值得欣慰的是,直到晨光微露的八点半,她只在凌晨三点半时短暂醒来。我递上温热的奶瓶,他迷迷糊糊接过,安静地喝了100毫升,然后毫无挣扎地再度滑入梦乡,呼吸均匀,再无半点哭闹。这短暂的夜醒,如同一场悄然结束的战役,在无声中完成了交接。
孩子啊,你哭得心碎,我亦痛得心碎。这离乳之路,竟似第二次分娩,撕裂着母亲习惯的依赖与温存。每一个“不理人”的转身,都耗尽心力,每一步都踩在痛处。可这痛楚深处,却藏着成长的信号——你不再仅仅依赖我的身体延续生命,你开始以更独立的方式拥抱这个世界。
夜最深时,往往最靠近黎明。当孩子安睡的小脸在晨光中舒展,呼吸均匀而平静,我知晓这离乳的寒夜虽深,但前方有光。每一次分离的阵痛,都将她推向更广阔的生命原野——那里有她必须独自探索的风景。
这痛,是值得的。我的小勇士,这并非爱的退却,而是爱在深沉处重新塑形。离乳的断舍之间,我们共同经历着一场微小而盛大的告别仪式。母亲之心虽如被风霜撕裂的秋叶,却仍会在另一片土壤里,为你的独立萌发新芽。
孩子每一次挣脱脐带般的依赖,母亲便完成了一次沉默的、无人见证的重生。生命之河,原是在一次次温柔又决绝的告别中,各自奔向更深远的宽阔。